“当然不是。”楚天涯正色道,“你难道忘了我,我好歹是大宋朝廷钦封的‘上将军’,我们算起来也是朝廷的人马!不管是去东京还是去关中,我们都不能干那种流寇匪盗之事。归根到底,我们只是为了保境安民!”
“去东京,自是投效朝廷,听从官家与朝廷的节度;那么,去关中呢?……”白诩打破沙锅问到底。
“投靠西军。”楚天涯早是成竹在胸,果断答道,“你难道忘了,太原还有一个姚古?他可是出身西军将门,在那边门生帮吏极多;还有种师中,也与我有故交。我们带兵带马的去投靠,西军还能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呼……”白诩长吁了一口气,“原来主公,早就想好了退路。那么小生,再无多言。就依主公所言,真定若胜,则誓死坚定;真定若败,则两路取其一,我军南撤!”
“好,一言为定!”楚天涯重重的说道。
终于和白诩达成了意见的一致,楚天涯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第250章 兵败如山倒
黄河,舟棹如鲫,二十万禁军昼夜不停开赴真定战场。
燕山,战马如蝗,三十万金国铁骑枕戈待旦,东路军主帅完颜宗望志在必得。
宋金两国之间的战争,终于全面爆发。起因,就是楚天涯端掉了金国的桥头堡,将真定打下。
现在,大宋朝廷命康王赵构为河北军元帅,主持这一场旷世之战。但是朝廷派来的援军统领却是出了名的投降派领袖吴敏与唐恪。二十万北援禁军心里都在打鼓——跟着这两个人出去打仗,能有结果?
得知援军领袖的名字后,康王赵构的心里也凉了半截——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来添乱的!
真定之战还未开打,河东小苍山这里的局面却是剑拔弩张。
完颜宗翰的大军在陆续集结,三十七万金国能战之师,呈泰山压顶之势朝弹丸之地小苍山扑来。
最初,楚天涯等人有意隐瞒金国敌情,不想让手下的将士心生惶恐。可是敌方阵营里的巨大声势,却是想藏也藏不住的。如山如海的人马,站在小苍山上登高望去茫茫涯涯没有边际;百里营盘宛如城池星罗棋布,别说是杀光那其中的兵马,就是拆光那些营寨都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十万河东义军,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这显然已经不是同一级别的较量了。以往金兵虽强,但他们很少采用人海战术,通常都是以少攻多。这次不同了,金兵的兵力数倍如我——如果说以前南军面对金军有如羊如虎口,现在,就是一匹羊站在了一群虎的面前!
楚天涯派出了青卫率领斥候,前往河北打探军情。三天之内飞鸽传书不停,说两国兵马共计将近七十万,正在陆续向真定进发。战事一触即发,金兵来势如洪,宋军军心惶恐未战先怯,康王每日买醉痛不欲生,手下将领各自为阵只求私利,局势极为不妙——请主公早做打算!
虽然尚未正式开打,但形势万分危急。
楚天涯不想等了,他不能让十万弟兄做无畏的牺牲。他密派青卫将后方的张孝纯与姚古请了来,避开白诩暗中商议撤逃计划。
“上将军要撤逃?”听说楚天涯的计划,张孝纯与姚古都大吃一惊。
“败局已定,留在这里只是无畏的伤亡。”楚天涯说道,“河北康王麾下虽有三十多万大军,但是一盘散沙,肯定扛不住完颜宗望的攻击。真定若败河北陷落,则河东必然被孤立,而且面临夹击。河东河北是大宋的两扇国门,但现在是大山崩塌、洪流来袭,光凭这两扇破门挡不住的!”
“不能撤啊!”张孝纯宛如急火攻心,“上将军,去年的时候你无兵无将却敢与金国死拼到底;如今你麾下十万雄师,为何未战就退?”
“今时不同往日。正因为我手下有了十万弟兄,我才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我要保存实力留下火种,以图他日东山再起。”楚天涯说道,“我知道如果我撤退将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宁愿背负这样的骂名,也不能让十万弟兄为我的一己虚名去陪葬!”
姚古双眉紧拧,“上将军,你最好三思!你若撤逃,河东门户大开,金兵长驱直入直捣中原。到时候,河东全境生灵涂炭,东京若有闪失,亡国之罪你难以推脱!——大宋仕人会把你当作卖国之贼!”
“我知道。如果我率十万弟兄战死河东,那或许会在青史上留下漂亮的一笔。”楚天涯冷笑一声,说道,“但楚某人要的不是这种一文不值的东西。我要带着我的弟兄去寻条活路,只有活下来,才能干出一点实事。那些气节、虚名,就让读书人去折腾吧!——姚经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走!”
姚古一怔,“为什么?——姚某是朝廷委派的封疆大吏,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不能走!”
“因为我想率领军队入关,据河洛、联西军、保东京!”楚天涯直言道,“河东是肯定守不住了,必须放弃。十万弟兄必须有落脚之处,我思来想去,唯有进入关中。站稳脚根保存实力,才能有力量保卫东京!”
张孝纯与姚古恍然一惊,“原来上将军别有后图?”
“当然!”楚天涯道,“如果楚某贪生怕死,早在去年就逃走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是不会为了一些虚名而去做无畏牺牲的。我的十万弟兄,是方今乱世之中难得的敢战能战之士,岂能这样白白的殉葬?——我要留下这颗火种,让它在关中重新燃起,保留大宋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张孝纯眉头紧拧表情十分严峻,“上将军直接就把率领河北三十万大军的康王,视如无物了么?”
“他早晚必败。”楚天涯斩钉截铁的道,“朝廷派谴二十万禁军北援,但是率军之人却是投降派的吴敏与唐恪。他们会尽心尽力帮助康王御敌么?就算会,他们有这能耐么?康王赵构的身边,哪怕是能拿出一个能战敢战之帅,我也会对他抱上三分希望。问题就是,他没有。他的身边只有一群连阉人都没有的、吓破了胆的腐儒。他们打仗只为了升官发财,金兵一来直接尿裤子逃跑。张知府,河北没救了!已经没救了!!——河北若失,河东就将落入金国东西两路军的夹击。七十万金兵、宗望与宗翰两名金国最狠的统帅,再加上太原背腹受敌外无援军内无粮草,你告诉我,你能支撑几天?”
张孝纯的脸皮紧紧绷起,一片灰白,脖子僵硬的都无法摇动。
“姚经略,你呢?”楚天涯说道,“我把十万义军交给你统领,加上太原禁军一共十五万左右——你能支撑几天?”
“最多……半个月。”姚古在不停的吸凉气。
“半个月之后,十万五人马全军覆没,河东尽失太原沦陷。”楚天涯说道,“因为我们殊死抵抗,金兵所到之处必然屠城。就为了‘气节’二字虚名,摊上几十万条性命、赔上最后的希望,值么?”
“姚某不知道……”姚古深深的吸气,“姚某只知道,朝廷命我驻守太原,我就必须守在这里。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死容易,活着才难。”楚天涯说道,“你要做英雄,我不反对。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去做,那就是,帮我联系西军。西军的主要将领,都出自种姚二家。如果河东义军能与西军融为一体,据河洛而出虎牢驰援东京,大有作为。总比现在我们死守小苍山都白白牺牲了要强!——张知府、姚经略,你们的脑子敢不敢活泛一点?!”
楚天涯有一点恼怒了,话说得很难听。张、姚二人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在他们的思想境界里,弃城而逃这种事情,那是足以和欺君枉上相提并论的大罪,是要被诛族刨祖坟的!——简而言之,他们宁愿战死太原!
白诩,心中何尝又不是这么想?
他们都生在大宋、长在大宋,思想行为早就被这个时代的封建教条束缚得死死的。楚天涯要说服他们,难上加难。
“总之……这是大逆不道!”姚古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上将军,你就不能回想一下你令师王老令公?他当初为何不弃城而走?——反观之,想要弃城而走的童贯,正是死在上将军手里!”
“此一时,彼一时!”楚天涯苦口婆心的道,“当时金国准备并不充分,我军出奇不易有胜算。而且那时候,我们没有背腹受敌之患,身后还有元气未伤的大宋朝廷。现在不同了,现在是大势已去败局已定,朝廷都从内部烂透了,我们能有什么本事力挽狂澜?——好,就算楚某和您二位堪称神奇守住了太原,守得一年、两年,河北陷落了金兵或来包围我军,或者长驱直入直捣东京,东京守住得么?——东京守不住、大宋都灭国了,我们还守着一个太原有什么意思?那就不如弃一城一池之地,退守关中别作后图。当东京受敌之时,如果有一旅劲师东出虎牢在中原的腹地与孤军深入的金军作战,远比死守太原一介孤城要有意思得多!!!”
张孝纯与姚古沉默不语。他们心中心里清楚,楚天涯的话即是有道理。相比于东京和存亡与大宋王朝的存亡,太原之地得失的重要性当然不提不值。但是,他们受了几十年的熏陶与教化,心中的理念与执着,又岂是楚天涯三言两语能够感化转变的?
“我问你们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们不许思考,以最快的速度回答我!”楚天涯将桌子一拍,沉声道,“太原、东京,二者取其一,你们要哪个?”
“东京!!”二人异口同声的道。
“那还商量个屁!!”楚天涯急了,“撤——”
张孝纯和姚古的眼睛都直了,怔怔的看着楚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