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真的……走了?”
“现在的楚天涯,真的不是以前那个混迹在市井之间的龙城太保了……”
楚天涯回去又坐上了骡车,直接进到了七星寨的核心内部,七星堂。
尽管楚天涯早有吩咐不许声张,但是主管七星寨分堂的大首领梁兴还是早已备下了盛宴款待楚天涯。
白诩也在这里。早在数日之前,白诩就奉了楚天涯的密令,来到七星寨经营招兵买马一事,主要是针对流散在河东、河北一带的辽国遗民,并想方设法从北方或是西夏那边购置一些战马过来。
参与宴会的人不多,只有分管七星寨的三名头领梁兴、傅选与刘泽,以及楚天涯和白诩。
“主公怎么突然驾临?属下有失远迎,孩儿们也多有冒犯,真是死罪、死罪!”傅选等人没怎么和楚天涯直接接触过,刚入席就急忙诚惶诚恐的敬酒赔罪了。
“无妨。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晃到了这里来。”楚天涯微然一笑,举杯道,“请!”
只一句话,就让稍显紧张的席间气氛轻松了许多,傅选等人都哈哈一笑的释怀开来,也就不好再追问楚天涯的来意了。
白诩心中暗自好笑,主公这一答既不堕威严又不失亲,还偏就滴水不漏……于细微处见真章,相比之下,已故的大哥和焦二哥在之方面确实跟他有着不小的差距。
席间也就没有谈及任何公事,只顾吃喝。傅选等人很识趣,安顿好了楚天涯的住宿之后就告辞而去,不敢多作半分叨扰。只有白诩很默契的跟了来,向他汇报征丁一事。
“敬谦,事情进展如何?”
“刚刚开始。”白诩答道,“小生已经暗中派出心腹之人,前往河东河北的各个州县村庄,偏找那些流民集散之处散播消息,征召擅长骑射的精壮勇士前来投奔,许以优待,许以厚禄。此外小生也联系了一些游走在两河一带走私货的马帮,托他们收买良马。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回来。”
楚天涯点了点头,“萧郡主来了多久了,她是否已经知道了消息?”
“小生到了这里还没有跟她碰过面,不甚了解。”白诩答道,“但小生猜测,她应该是知情的。因为傅选等人以往就跟焦二哥关系密切,与萧郡主也走得比较近。如果萧郡主当面盘问,他们应该难以隐瞒。”
楚天涯默然的点了点头,心道:就算不是为了萧玲珑,我这次也必须来七星寨走一趟。这座重要的分寨,说到底就像是焦文通的私家产业;这里的三个头领,虽然表面上对我十分的敬畏,但傻子都知道他们更愿意听焦文通的。要想消除西山义军内部潜在的分裂可能,就必须让焦文通对我彻底的心服口服;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把现在的七星寨,变作成我的“产业”!
白诩显然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也只有他明白楚天涯突然驾临七星寨的深层用意,却只是笑道:“主公是不是又惹到萧郡主生气了,害她包气出走,于是主公辗转寻人,寻到了这里来?”
“可不。”既然是心照不宣,楚天涯也就不挑明了,而是自嘲的笑道,“敬谦,不会是你向她透露了消息,说我暂时不会举行婚礼吧?”
白诩神秘的一笑,他的回答让楚天涯颇感意外——
“小生有罪……没错,小生是跟她说过这话。”
第173章 如妖
楚天涯的表情不由得迟滞了半分,白诩慌忙就拜倒下来,“主公息怒!小生万千不该干涉了主公的私事,死罪、死罪!”
“慢着,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有点奇怪。”楚天涯饶有兴趣的看着白诩这个妙人,饶有兴味的道,“跟我说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白诩坐直了身体,目不斜视的拱手道:“主公,小生以为,向来就是嫁出的女儿犹如泼出的水,只有胳膊肘向里弯的道理,必须向着夫家才行。”
“说下去。”楚天涯更有兴趣了。
白诩娓娓道:“现在看来,萧郡主对主公已是情深意重,非主公不嫁。但是,她的心思却没有完全放在主公身上。所以小生自作主张,将萧郡主的一些心事都挑明了说,也好让她有个抉择。”
“你的胆子的确蛮大。这样的事情何伯都未尝干过,你却不与我知会一声,就先私下办了。”楚天涯不动声色道。
白诩慌忙拜伏于地,“小生有罪,请主公降罪责罚!”
楚天涯微然一笑,“你我之间就不必绕什么弯子、打什么花枪了。说吧,你怎么跟她说的、她又是怎么回应的?”
白诩便答道:“记得主公曾经跟小生说过,主公与萧郡主的婚事,已经不是儿女情爱或是一桩私事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关乎西山的团结与稳定。所以小生就跟萧郡主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小生对她说,现在我们所有人,包括小生、萧郡主乃至焦二哥,都是主公的属下,主次之分要鲜明。如果萧郡主愿意和主公在一起,就得一心向着主公才行。不能既想着复国、又念着故人,或是太过贴近焦二哥。这对主公、对萧郡主乃至对西山,都没好处。”
“这话倒是说得一针见血。”楚天涯淡然的笑了一笑,“她怎么回应的?”
“第二天,她就悄然离开了青云堡……失踪数日,然后来了七星寨住进了她在玉衡宫的故居里。”白诩答道。
“看来她心里也挺挣扎。”楚天涯说道,“她经历了亡国灭族之恨,也曾经受过一段惨烈的感情疮伤,焦二哥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对她来说如父如兄。现在要她为了我一个人而放弃所有,换作是我,也会心中迷茫。”
“主公,小生以为,长痛不如短痛,掩饰不如挑明。”白诩说道,“这些问题,都是主公和萧郡主必须面对的,多拖一天,就多一分压抑与挣扎。还不如早些挑明,将话说透。也好让彼此都有充足的回旋余地与选择机会。如果这些问题不在主公大婚之前解决,小生窃以为,迟早必然酿出祸患。因此,小生必须要将此间的利害对萧郡主和盘托出。若有罪罚,小生甘愿承担!”
楚天涯听完后,面露欣慰之色的点了点头,“敬谦,你做得很对。如果不是借你之口对萧郡主挑明这些事情,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当面跟她来说。这些天来,我没少犯愁。很好,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白诩略略的吁了一口气,“主公宽宏大量,小生拜服!”
楚天涯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敬谦是我知己,我有什么难处,你全都了然如胸,不动声色的就替我解决了。有你这样的朋友,夫复何求?站在主臣的立场上讲,你一心为公图全大局,智谋深远敢做敢当,真是我的左膀右臂、西山的中流砥柱!要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何愁大业不成?”
“主公谬赞了,小生愧不敢当。”白诩还有点难为情了,尴尬的笑了一笑说道,“小生也就只会耍一些小聪明,哪里比得上主公的宏图大志?……话说回来,现在萧郡主的心中一定颇为迷茫与徘徊。主公何不趁热打铁,在这关键的时候推她一把,让她选择一条合适的道路?”
“不。”楚天涯答得斩钉截铁,“她的未来,由她自己选择。我既不强迫也不诱导。萧郡主不同于任何平凡的女子,她有见识有报负,更有能耐和底蕴。如果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倒是不难劝她跟我站在一起。但是这会在她心中埋下为了感情而被迫牺牲的种子,心不甘情不愿。我要让她自己想清楚,在我这个男人和她的理想之间做出一个清醒的抉择,而不是为情所困时做出的冲动的决定。”
“其实……萧郡主的理想,与对主公的选择,未必就真的有什么矛盾?”白诩有点迟疑的道。
“不,有着本质的矛盾!”楚天涯的态度更加坚决,“别忘了,萧郡主的人生理想与最终目标,是光复辽国。而我楚天涯的理想,也抗击金兵、保家卫国。现在看来,二者并不矛盾。但谁能料到十年二十年之后,现在的西山义军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如果有可能我还要北伐,收复燕云十六州——那里不就是辽国故地么?如果不在现在防微杜渐,谁能保证到了那时候,萧郡主不会与我决裂?”
“原来如此……主公胸怀大志、深谋远虑,属下万分佩服!”白诩感慨不已。
“其实,或许是我想多了,时间足以改变一切。说到底,我只是不想娶一个与我同床异梦、心神不一的妻子。”楚天涯说道,“我很爱萧郡主,我也相信她对我的感情。我只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能够纯粹一点,不要沾扯到太多的利益斗争。虽然我做了几天的西山主公,但面对萧郡主时,我尚且能够保持我的纯粹。但是萧郡主的心思却太过沉重,想得太多。如果不把她思想上的那些枝枝蔓蔓给削剪掉,非但会给以后留下隐患,我们的婚姻也不会幸福。”
听到这些话,白诩一时有些失礼,心中惊叹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年方弱冠的主公应该还没有娶过亲吧?那为什么事关婚姻的事情他表现得如此冷静,而且经验十足目光极其深远?难道在感情婚姻方面,也会有天才的出现么?……看来我是瞎操心、白忙活了,没有我的指手划脚,主公肯定也能完美的解决这所有的事情!
思及此处,白诩不由得面露愧色。
楚天涯不由得笑了,“敬谦你怎么了?”
“小生……没什么。”白诩尴尬的笑了一笑,急忙岔开话题道,“主公,前次张知府答应给我们西山建一座火药制坊、以及派送一批工匠的,现在已快入秋也是时候兑现了。只是小生的些迷茫,不知主公要这些物什有何妙用?如果想要动用火器,诸如火龙车、霹雳炮、火箭这些都有现成的。据小生所知前次完颜宗望打到了东京,李纲守城之时就动用过霹雳炮,但没轰死几个人,顶多是把女真人吓退了两回。这些火器看似凶猛,实则没有什么杀伤力。指望它们帮助我们把守城池,似乎不大现实。”
“说得好。”楚天涯笑道,“正因为这些火器缺乏真正的杀伤力,所以我才要亲自对其进行改良与加工,让它们变成真正的‘大杀器’。女真人的骑兵是厉害,我们想尽办法也没有一个踏实稳妥的办法来与之对抗。但归根到底他们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果我对火器改良成功,准叫女真人的铁浮屠、拐子马不敢横行!”
“会有如此厉害?”白诩惊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