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瞽目男子已站在少女身后,提着她的衣领,施施然走回洞中。
“哼,都看不见东西了,偏偏还不肯安份。这么说来,只要找着他,大叛贼和小叛贼就要联手了?”
少女总算聪明了一回,低垂螓首坐在男子身旁,边画圈圈边道。
“不是不肯安分,这天下若能还我个公道,我又怎会流离失所。”
男子说着,从背上取下胡琴,和着洞外的雨声,拉着孤独旅人的琴。
琴声清扬,如他一般,可亦透着几难察觉的愤懑,就好似他那双空洞着嘲讽世人的瞽目。
少女听着听着,不知觉间,心情变得沉重起来。静静的看向身旁的男子,少女心中生出莫名的怜意,三年前师父说要远行,她按耐不住寂寞,躲开山门前的石狮子,偷偷溜下了山,方下山就被坏人骗光了身上的钱财,还要将她卖到青楼,好在遇到了青楼上拉琴的他,占上一卦,少女知道了他的姓名。
任天罪。
名很古怪,关键却不在名字,而在他的姓。
大匡建朝以来,任姓便几乎断绝,只因那个一代佞皇,先朝末年篡夺司马家国祚的奸臣任厚。
任厚建新,在位短短五年,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虽然罪不全在他,而在逐鹿天下者,可滔天大罪总需有人来背负,于是乎任厚死后,在戮尸的同时也戴上了乱世贼首的帽子。他在位其间后宫无数,几乎被斩尽杀绝,只留一脉,苟延残喘于大匡,传说这一脉被上苍垂怜,偶得不凡的力量,亦掌司马家遗失的帝王剑,因此代代遭受大匡及诸侯追捕剿杀,直到这一代,出了个不再隐姓埋名的任天罪。
“你想当皇帝吗?”
少女忽然问道。
“不想。”
“那你究竟图什么?”
“你算一卦不就知道。”
琴止,任天罪笑着道。
他虽能听风,和双目一样灵动,却无法看见洞窟深处的那双脚印,而糊里糊涂的少女显然不会注意这个小细节,等到天放晴了,他这个大叛贼或许又将和少女口中的“小叛贼”错过。
此时此刻,“小叛贼”正提着枪,茫然的看着周遭。
目光所及却是一片长草飞扬的官道,洞外的雨并没下到这,风和日丽,阳光许许,空气也和关东旷野一般清新。
这样的地界安伯尘已非第一次遇上,或藏深井,如龙泉井下的龙女宫,或藏于洞穴,如《大匡神鬼谈》中一篇篇离奇荒诞的故事,当故事一次次出现在安伯尘眼前,荒诞也就变得不再荒诞。
“这些地界和大匡究竟是怎样的关系?那年太白山人说大匡是仙境,龙君则说东界……罢了罢了,先找回那头野马再说。”
周遭并无野马奔驰的痕迹,安伯尘和野马王一前一后钻进石壁,却没看见野马王,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一人一马从一个山洞消失却落在不同的地方。
极目远眺,安伯尘只见三里外座落着一方城郭,城郭上旌旗摇曳,却非大匡任何一家诸侯的徽识。
捏印吐真言,安伯尘身如风影,趟过滚滚尘埃向城郭疾行而去。
第195章 初至女儿国
来到城前,安伯尘抬头看去,眉头微皱。
这城上空挂旌旗,却无兵无将,城里却隐隐传来女子的笑声,好生奇怪。
心下生出一丝警惕,安伯尘小心翼翼的走到城边,推开城门。
“吱呀。”
城门大开,安伯尘放眼望去,没入眼帘的是一条热闹繁荣的长街,街上人头攒动,商贩店铺琳琅满目,行人挥袖如云,形形色色,却又透着一丝古怪。
揉了揉眼,安伯尘运转目神通,再看去,一脸呆滞。
满城十里之地,竟都是女子。
安伯尘发着愣,近前的女子也纷纷停下脚步,满脸好奇的看向他。
越来越多的人停住脚步,转头向城门处望来,渐渐的,长街市坊鸦雀无声,古怪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城池上空。
“怪物……”
转眼后,也不知是谁先喊出声来,城中女子齐齐变色,慌作一团,高呼着,四散奔逃。
……
“怪物?”
安伯尘摸了摸脸,虽比从前略微粗糙了几分,一路沾染风尘也没琉京时候那么白净,可怎么着也不算是怪物。
安伯尘手持银枪呆呆的站在城门口,面对千军万马他毫不畏惧,可面对满城乱窜的莺莺燕燕,他却有些手足无措。
少时,尘烟滚滚,却是一彪人马从街角转出,当先是一员英姿飒爽的女将,虎背熊腰,头戴方巾,满脸肃然,双手提着一对开山斧,煞是威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伯尘摸了摸鼻子,口中干苦,直到那彪人马近前,他才慢吞吞的举起银枪,心中了无战意。
“停!”
领军的女将在安伯尘身前十步处拉缰悬马,猛地举起大手。
其后约莫八百人的娘子军令到即停,训练有素,一个个端着弩箭对准安伯尘,方巾下的花容满是戒意。
围着安伯尘兜了两圈,虎背熊腰的女将眉头紧锁,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