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尘知道事已至此他再难脱开关系,倘若自己矢口否认,这位易先生定会探查到底,若让他发现自己便是无邪居士可就不妙了。
脸上浮起为难之色,好半晌安伯尘苦笑道:“不知易先生找无邪前辈有何要事?”
前辈一词自有玄妙,相熟的长辈可行,不熟的长辈亦可称呼,安伯尘称无邪居士为前辈,落在易先生耳中更觉安伯尘和无邪居士的关系扑朔迷离。
打量着安伯尘,易先生忽而一笑道:“既然你是司马槿的好友,那易某称你一声小友也不为过。易某向来不喜欢打马虎眼,这便实话实说了,易某欲得蛟龙内丹一枚,放眼大匡也只有无邪居士杀过二蛟。可惜藏于琉宫宝库中的那条龙珠已被取走,想来是在无邪居士手中。昨夜易某偶遇居士,本想拿一降雨珠相换,奈何无邪居士昨夜似乎心情不太好,易某便拱手相送,到头来却又跟丢了无邪居士,于是乎只得找上安小友。”
听完安伯尘已信了大半,他对易先生虽不了解,却知易先生是一奇人,似乎有收集异宝的癖好,那年借助司马家的海船斩获风雷翅,今日欲得龙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想了想,安伯尘开口问道:“不知易先生要龙珠作何?”
安伯尘可不想从此被人缠上,还是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易先生,二蛟的内丹虽是稀罕物,可落在安伯尘手中却无大用,既不能吃又不能当兵器,送给易先生倒也无妨,只不过凡事都需有个理由。
就听易先生笑着道:“实不相瞒,在下得一古书,其上记载一物名曰飞龙驾,也就是上古传说中的蛟龙战车,能上天入地,水火不侵。这些年易某奔波四方搜罗制材,十八样珍稀材料几乎凑齐,只差蛟丹。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见着真龙,无法制成飞龙驾,却听闻无邪居士在琉国斩龙。本该早早过来,却因琐事缠身,到今日方才抽出空闲。”
话音落下,安伯尘不经咋舌。
一来讶于易先生毫不避讳开诚布公,二来则是惊叹易先生口中的飞龙驾,在传说中确曾有过仙神战车之物,可那毕竟是神话传说,这位易先生竟想亲手打造一辆飞龙架,当真是天方夜谭。不过他也是有大本事之人,或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定。
可就这样把蛟珠给他,未免太大方了……
安伯尘对身边人大方,却也不见得对谁都一样,破铜烂铁都是宝,何况是传说中的蛟龙珠。
“无邪居士杀二蛟,得蛟珠两枚,卖给易某一颗应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见安伯尘默不出声,易先生笑着道:“若无邪居士肯将两颗蛟珠都送于易某,易某三件事物交换。”
安伯尘皱了皱眉,奇声道:“易先生且说来,是否交换还得看无邪居士的意思。”
点了点头,易先生道:“其一,千两黄金。”
安伯尘不动声色。
“其二,飞龙驾副车一辆。虽没主车那般大,可也能载六七人,无邪居士虽有飞天遁地之能,可若得飞龙驾当能省去不少脚力。”
安伯尘微微动容,就听易先生接着道:“第三样是一个消息,关于安小友的。”
“关于我的?”
易先生神秘的一笑,端详着安伯尘,半晌道:“安小友即将大祸临头,需得早做准备。”
安伯尘一愣,思索着道:“此言怎讲?”
易先生笑着摊了摊手,并没说下去的意思,只道:“等你从无邪居士手中讨来龙珠,易某再将详情告知。”
安伯尘心中生出一丝不快,易先生这番话可谓软硬兼施,先以千两黄巾和飞龙驾副车为甜头,再用性命相要挟,好生狡黠。幸好安伯尘也不缺那双蛟珠,倘若易先生真用传说中的飞龙驾来换取对安伯尘而言可有可无蛟珠,说到底还是安伯尘赚了。
至于易先生口中的“大祸临头”,安伯尘顶多一笑了之。
他在琉京一不结党,二不和人结仇,哪来的大祸,为人处事又极其低调,上有璃珠公主明里暗里护着,十有八九是这位易先生为了得到蛟珠在这虚张声势。
笑了笑,安伯尘抬头道:“如此,等我回去告知无邪前辈,若前辈同意,明早便能将蛟珠送到先生住所,若不能……”
“无邪居士对安小友爱护有加,定会同意。”
易先生不假思索道,朝向安伯尘拱了拱手,笑着转身离去。
看向中年人远去的背影,安伯尘眉头舒展开,两人这一席谈话也算和睦融洽,或许因为司马槿的缘故,司马槿相识的人中只有提到这位易先生时才会露出笑容,想必两人之间的感情极好,只可惜这位易先生喜欢吓唬人,否则或许还能深交几分。
摇了摇头,安伯尘暗叹口气,负手向龙泉坊走去。
这场春雨除了稍解旱情外,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不用再带兵操练。
昨夜突破地品,悬在安伯尘头顶的利剑终于移开,他的经络比寻常人粗壮四倍之多,又是同修三势,所要花费的修炼时间自然远超寻常修士,幸好有一神仙府供他偷天换日。修炼岁月漫漫无渡,两年时间却不知在神仙府中打坐修炼了多少年,此中的艰辛疲惫只有安伯尘自己知道。
今日既不用带兵操练,也不用拼死拼活的修炼,安伯尘只想取出龙珠,回转墨云楼喝一壶好差看几篇《大匡神鬼谈》,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打着油纸伞,行于人头攒动的旧唐古道,安伯尘并没察觉在身后始终有一双淡眸在盯着他。
穿梭于人群中,大雨如雾,不多时安伯尘便不见了踪影,少女黛眉微蹙,一身出尘的气息在琉京市井中犹显孑孓。
第179章 长门万法 一朝两分
群山之麓,大峡深处,白鹅齐飞,高塔矗立。
这座塔壁转古旧,色泽斑驳,偶有残缺,却更显古老庄重。塔沿上矗立着一只琉璃做的白鹅,琉璃往往色彩缤纷,可当夕阳扫落鹅雕,那只仰颈拨掌的鹅出奇的白,好似一抹晶莹剔透的雪花。
夕阳下,塔外的庭院人来人往,有锦衣玉袍,穿着华丽者,也有身着褴褛,朴素无华者,脸上却挂着庄严肃穆之色,不苟言笑。路过高塔时,都会站直身,朝向那块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牌匾躬身作拜。
牌匾上刻着两字,万法。
世上知道长门法会者万中无一,就在那为数不多知道长门的上位者中,也没几人知道万法宗的存在。
长门法会秉持有容乃大的宗旨,有心斩妖者只要有本事,肯遵令行事,皆可入长门。表面看来长门是一个极为松散的组织,或许连宗门也称不上,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多了一个万法宗则大有不同。万法宗是长门中唯一的宗门,长老护法执事皆出其中,而宗门领袖则是三年一次推举而出,在任时间也只有三年,上到长老,下到寻常会众只要够资辈都能竞争宗主之位。
说到底,长门中没有太多的等级差别,富贵贫贱一视同仁,却是一游离于大匡外的存在。
此时在高塔七层,长老、护法、执事悉数落座,齐齐围拱在一名穿着官袍的老者身前。
“那无邪居士可是神师?”
过了许久,一名白眉长垂的老者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