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两个侍女都不再说话,低垂螓首,却又时不时偷偷瞟向自己,安伯尘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未及他多想,冰冷的声音从阁上响起。
“放他进来。”
听到殿下发话,当先的侍女又偷偷看了眼安伯尘,随后引着他走入三层阁台。
栏杆边,一身素裙的女子侧身而坐,静静地望着烟波浩渺。风儿吹拂,卷起裙纱轻舞,紧紧贴上她凹凸有致的娇躯,却又显得无比寂寥。
想到璃珠梦境中此起彼伏的宫墙,安伯尘心头一动,若有所思。
身帝君之局,心里又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宫殿,将她困得死死,几欲喘不过气来。或许她最想要的,便是像眼前看不到尽头的大湖般,畅游而出。观湖不如观海,可现如今,除了望君湖,璃珠再寻不着其它。
转过头,公主蒙着面纱,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即转向那两个侍女,冷声道:“平日里你们缠着我问安校尉究竟是怎样的少年英雄,今日见着,却都认不出来。”
闻言,那两个侍女都羞红了脸,不敢再去看安伯尘,当中一个扭捏道:“不是奴婢眼拙,却是实在没想到安校尉会生得如此……”
定是觉得我生得寻常普通,不似她们心中那等好汉模样。
无需那侍女说出,安伯尘便已知道,心中只觉有些好笑,却也猜到在他昏迷的几日里,他的名声已传遍琉京,且渲染夸大了无数倍。萧侯不会去做背后那只手,想来推波助澜的是琉君。
“怎么,你们还真以为安校尉有三头六臂不成?”
璃珠的声音依旧冰冷,那两个俏丽的侍女似乎习以为常,窃窃的笑着,又偷偷打量了一番安伯尘,随后乖巧的退下。
看来璃珠对她身边人也算不错,否则这两个侍女也不会这般僭越。
察言观色,安伯尘了然,转念一想,脸色不由变得古怪起来。
是了,璃珠对这两个侍女该不会也像王馨儿那般……
安伯尘正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璃珠淡漠清冷的声音。
“你的伤势可曾痊愈?”
收敛心意,安伯尘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多谢殿下挂记,伯尘的伤已好了大半。”
三十里望君湖,烟波浩淼,鸥鹭嬉戏,秋风吹过岸边花花绿绿的画舫,倒也不算煞了风景。
水墅阁台上,两人一坐一立,同时沉默起来。
第140章 虔婆
匆匆来到湖滨水墅,安伯尘倒忘了说辞,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余光瞟向静静观湖的公主殿下,和从前并没什么不同,安伯尘心下稍安,看来昨日梦中那条真龙并没伤到璃珠。也是,只是一场梦罢了,所发生的都是过去之事,璃珠又怎会受伤……若是我在梦中被真龙所伤,又或者死于梦中,地魂一死,失了神智,肉身从此疯疯癫癫,七日而亡……
“你今日来找我有何事?”
终于,璃珠公主开口问道,面纱下的倾城容颜淡如止水,透着漠然,却已没了那日夜来香中的冰寒。
“那日多蒙殿下相救,伯尘方才留得一命。”
安伯尘拱手得道,不卑不亢。
“要谢就谢广平,是那丫头来求我,我才派王馨儿前来。不过,就算我不发兵,你也死不了。”
安伯尘心头一动,抬起头,堪堪迎上璃珠莫名的目光。
嘴角泛起苦笑,安伯尘心情复杂。
璃珠公主心意难测,安伯尘早就知道今日这趟着注定是个苦活,璃珠的话中似乎透着别的意味,却又难以琢磨,她毫不避讳的说出王馨儿,是想暗示什么?
“殿下客气了。”
无奈之下,安伯尘只得维诺道。
“君上赐你校尉和洗马两衔,足以说明他的器重,你才入白狐书院便能受封官位,即便在我琉国历史中,也是少见。”
璃珠公主漫不经心道,又似有意提点着什么。
这一回安伯尘总算是听懂了,璃珠这番话是在暗示自己,琉君青眼有加,切勿记恨。
那日若非琉君按兵不动,坐视厉家军肆虐,安伯尘又怎会重伤昏迷?
心头一紧,安伯尘顿时省悟,璃珠这番话看似是场面话,却既是提点,又是试探……她在试探自己能否听懂。若是听不懂,那自己就像大多数人所想的那般有勇无谋。若听得懂……
……又得演戏了。
安伯尘暗暗叫苦,脸上去浮起迷糊之色,半晌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多谢殿下提点,伯尘定会谨记忠君报国。”
打量着面前少年,璃珠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异色。
这安伯尘似乎没能听出我的言外之意,难不成他对王兄丝毫没有半点记恨?又或者他压根被发现王兄此前有意按兵不动……可是,他若真的这么愚笨不灵光,王馨儿一次次挫败又如何解释?仅仅是他安伯尘一次接一次的好运?
璃珠目光冷淡,游离在安伯尘身上,安伯尘只觉如坐针毡,好不自在。
目的已经达到,璃珠和琉君都看重自己,也算自己的靠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面对心意难判的璃珠,安伯尘不欲久留,起身告辞。
一人一骑已飙远,璃珠仍旧低头而思,湖风刮来,卷起风铃玎玲作响。陡然间,黛眉微蹙,璃珠从梁柱上的敞风木匣中掏出两只白鸽,匆匆写着什么,分别抛向王宫和栋苑方向。少时,白鸽回转,璃珠取下信筒,卷开信笺。目光所及,璃珠细长的眼睫毛轻轻眨闪着。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今日是在水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