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不知,这是他第一次和司马槿心底深处的那个惊天秘密失之交臂。
穿墙而出,安伯尘飘飘然行于朱雀街。
夜深人尽,繁华落幕,长街空寂冷清,只有漫天星辰和皎白的月儿交相辉映,安伯尘心无杂念,走着走着,却觉身体愈发轻盈。
也是,我已成鬼魂,既能穿墙,那定是和空气一般轻如无物。
深吸口气,安伯尘看向一旁数丈高的房屋,纵身一跃,下一刻稳稳落在房顶。
虽不能腾飞于天,可能提纵飞跃也让安伯尘心中喜悦,这可活着的时候无法做到的事。
脚踩月华,安伯尘身形如电,飞跃在琉京高府深苑间,每一次跳起,都能离地十多丈,在半空滑翔片刻,随后轻飘飘的落下,像极了戏里那些本领高强的道人。
安伯尘只顾着玩耍,却未发现在王宫的一处高阁上,面如冠玉、俊美无双的男子从青烟中缓缓现出身形,睁开双目,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间,安伯尘已来到西城前,恍惚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迷迷糊糊。
爹爹和娘……我差点将二老忘了。
安伯尘微觉得愧疚,纵身跃身上城墙,遥望向隐于夜幕下的小村落,心情复杂。
如今我已成孤魂野鬼,和肉身剥离,不再受那道符所制,想来走出琉京回返家中应当不成问题。可是……爹和娘见着我这副样子,怕会被吓坏……不对,那萧侯就没看见我。
淡淡的喜悦和忧伤交织在一起,安伯尘又看了眼圆井村,踏上墙头,正欲往下跳去。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冷喝。
“何方高人夜潜我琉京!”
安伯尘蓦然回首,目光落向王宫高阁上的那名男子,急忙收住脚步。
左相?
这一瞬,无数念头闪过,安伯尘虽不知左相为何能看见他,可也知道那位左相大人本领高强,自己若是回返圆井村,岂不是要连累二老。
不再犹豫,安伯尘跃下城头,穿梭在坊市巷陌间,直向西北而去。身后忽然飘来一抹白火,晶莹剔透,安伯尘心知这定是左相的伎俩,当下加快脚步,竭尽全力向前跃去。
耳边风声阵阵,眼前浮光掠影,安伯尘并不知道他这番奔走跳跃有多快,不下于风驰电掣,早已将那抹白火遥遥甩在身后,甚至奔出琉京,越过琉国百多府县,来到划分江北和江南的那条烟花江前。
思乡之情不知何时已被安伯尘遗忘,他只想一直这样奔跃下去。眼下大江横拦,江水滔滔,奔流不绝,安伯尘也不多想,纵身跃起,仿佛一片棉絮飘落江面,迎风渡江,只消一柱香功夫,他便渡过了百多里的大江。
正在这时,安伯尘忽觉耳边响起女子的笑声,悠扬如琴瑟,却仿佛来自极远的地方。
“倒被空老先生和黄居士说中了,今夜果真有场好戏……兄台既然神游至烟花江,何不前来一叙。”
话音方落,安伯尘只觉一股强横无匹的吸力从远方传来,难以抗拒,转眼后他便被带出千多里地,落到一处高山,身前不远坐落着一方凉亭,亭里站着三个人。
当先的是个身着白衣的秀才,目光落向安伯尘,不由轻“咦”了一声。
“地魂出窍?还真是大胆。”
“咯咯咯,听绿竹公说,当年黄居士打破虚空时,也是地魂出窍。怎么,现在倒奚落起人家来了。”
开口说话的正是先前呼唤安伯尘的女子,她穿着身雪白的羽衣,婷婷玉立,和那秀才并肩站着,倒像一对璧人。
“风仙子勿怪,黄居士所言极是,方才打破虚空,不等三魂相聚炼化成婴,便草率出窍,的确危险至极。”
第三个开口的人声音略显苍老,身穿布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安伯尘,突然上前一步,袖中飞出一张道符,贴上安伯尘。仓促间,安伯尘怎及躲闪,被道符贴了个正着。
就在他心慌意乱之时,忽觉一注清泉自道符中流淌而出,他的心思念头也变得清明了起来,一路狂奔之下,那些散落丢弃的前尘往事渐渐重拾。
感激的看了眼布衣老者,安伯尘抱拳作礼。
“多谢。”
看向亭中三人,安伯尘微觉奇怪,他从琉京直奔到这,一路曾穿墙过舍,那些未曾入睡者都没看到他,而眼前三人不单在千里外便发现了他,还将他带到此处……莫非他们便是传说中的仙人?
“不知三位尊姓大名,仙居何处?”
想了想,安伯尘拜问道。
他刚问完,从高山之巅卷来一阵罡风,将周遭的树木花草吹得摇晃不迭,亭中的气氛陡然凝滞。
过了许久,白衣秀才开口。
“莫非兄台是隐世修行之人?”
秀才的声音冰冷,听得安伯尘不寒而栗。
羽衣女子眼见秀才动怒,瞪了他一眼,为安伯尘解围道。
“看来兄台定是终年隐居,孰不知,我等以神游相聚,闲谈打趣,又岂能透露肉身所在。一旦泄漏,被有心人得之,出手毁去肉身,那便真要成为孤魂野鬼了。”
神游?
安伯尘两次听到这个词,心中好奇,细细看向亭内三人,转瞬后吃了一惊。
那三人虽着衣戴冠,可在他们的衣帽下,却和安伯尘一般,也是淡淡的虚影。虽然都是虚影,可却有所不同,安伯尘形如混沌,除了手足头能看清外,其余地方都是模模糊糊,而亭中三人则都已聚出人形。
“看来小兄弟还真是误打误撞,打破神明,踏足大道。”
话音落下,安伯尘再忍不住震惊。
打破神明,踏足大道……那不就是传说中的神师吗?莫非眼前三人都是半只脚踏足仙人境界的神师?
好在安伯尘面容模糊难辨,虽然惊讶无比,却并未被亭中三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