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都是如何处置的?”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低颤。
“以往都是安排在镜湖四馆。”
具体的细节,刘氏没有多言,以往的美人都是先安置在这梅兰竹菊四馆,留不留由耶律彦的喜好决定。他不好女色,性情冷淡,再加上有些美人是作为探子安插在他身边的,所以他极少留下来。但有的美人来头比较大,耶律彦为了不驳送礼人的面子,就留几天,然后再找个借口送走。
慕容雪已经思维混乱不能冷静思考了,有一种大兵压境,大敌当前的感觉,她紧张的握着拳头,心如刀绞的说出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那就安排在竹馆吧。”
刘氏答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去,顿了顿小声道:“夫人是昭阳王侧妃,有些事只管做,不必顾忌什么。”
“什么事?”
“没有名分的女人都是下人,夫人是主人。”
慕容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刘氏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慕容雪的反应要么是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或者是听懂了,但没有那样的气魄和狠劲。这样的小绵羊是很难在王府立足的,不像那一位,有手腕有心眼,也够狠。
刘氏一走,佩兰便急得跺脚:“小姐,这可怎么办呐。”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快去给小姐找一件衣服去,要最贵最美的。”丁香临危不乱,一边吩咐佩兰,一边去了梳妆台,将慕容雪的首饰都翻了出来。
慕容雪平素不喜欢在头发上插太多的珠钗发饰,赵真娘送的陪嫁里,几幅头面都极其精美华贵,她嫌太沉,一直没有用过。
丁香将一条金丝鸾凤头冠寻了出来,戴在慕容雪的秀发上,又拿出胭脂水粉,为慕容雪装扮起来。
慕容雪任由丁香和佩兰给自己收拾妆容,换衣服,像是一个木偶。她已经乱了阵脚,被一种可怕的危机感给包围了。她一直告诉自己,以前的番邦美人是过眼云烟,但新的云烟来了,而且,会绵绵不断。怎么办?
当刘氏领着闭月再次来到梅馆时,慕容雪的衣衫发髻,妆容首饰焕然一新。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瞬间而成为一个高贵典雅的少妇。
刘氏露出欣慰之色,她以为慕容雪开窍的很快,根本不知道这是丁香的手笔。
慕容雪直直地看着和刘氏一起走进来的女子。
的确如她所想,是个绝色美人,但绝对是她想象不到的那种美。这个名叫闭月的女子,头上戴着花冠,穿着一件黑色滚花边的奇怪衣服,裙子短到膝盖下,露出白生生的两条小腿,脚腕上系着银铃铛,脖子上挂满了银首饰,衬着一张肤色微黑的脸,眉目如画。
这种带着天然的野性美完全是慕容雪没有见过的,甚至想都没想过的,她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花,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气息,美的没有章法,出乎她的意料。
慕容雪顿时觉得自己的首饰和衣着都白换了,因为她中规中矩的衣服,即便再华美富贵,和闭月身上大胆别致的奇装异服无从相比。
“闭月见过夫人。”
她一出声,慕容雪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沉到了井底。她没想到闭月竟然有这样动听的一把嗓音,美妙悦耳,简直就是天籁之声。
“免礼。你住在竹馆吧。”
“谢夫人。”
两厢一对比,慕容雪的心情黯然地如同乌云遍布的天空。虽然这段时日她天天在喝药,嗓子略有起色,但和闭月的天籁之音一比便如同破锣。
刘氏带着闭月离去。
她身上的银饰,环佩叮当,仿佛一支动听的曲子。慕容雪看着她那纤巧的腰身,赤足上的铃铛,小巧的樱唇失去了血色。
丁香看着心疼,忍不住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这种蛮荒女子你也担心?你比她不知道好看多少倍,她压根就不是你的对手。”说着说着她难过起来,回春医馆的慕容雪,曾是多么的骄傲自信,就想那骄阳一样,散发着夺目的光芒,何时,她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连这样的一个南诏女子,都让她如临大敌,心慌意乱。
关心则乱,情深则惘。
慕容雪不知道这一下午是如何熬过去的,做菜时尝不出咸淡,舌尖发苦。
暮色渐起,湖边的风吹着那柳丝,像是少女挥起的翠袖。她偎依在梅馆前的木栏上,迎风而立,素白的裙子飞扬的像一只翩飞的蝴蝶。
耶律彦出现在青石桥上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一抹倩影。
他脚步顿了顿,在石桥上略略停了片刻,觉得此刻的她,足以入画。
慕容雪疾步走了过来,耶律彦的神色比平素温柔。他握了握她的手,道:“怎么不在屋里等。”
她也想在屋里等,奈何竹馆里住着一个新来的美人,她在梅馆里坐卧不宁,胡思乱想,甚至想到一会儿他来到镜湖,会直接就进了竹馆。她很怕,就站在门口痴痴的等。
她挽着他的胳臂,上了桥,从竹馆门前过时,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他仿佛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新来了一个人,步履轻快的和她一起走进了梅馆。慕容雪长舒了口气,心却依旧沉甸甸的,无法放松。
饭菜摆了上来,耶律彦的目光露出欣赏之意。一碗色泽明艳的碎冰水果,在炎炎夏日无疑是最吸引他的东西,那种奇异的独特的香醇气息在唇齿间留下了久久不去的回甘,让人心旷神怡。
“你怎么不吃?”他叉起一块西瓜放进她的口中。
“香荚兰只有一根,留给夫君慢慢吃。”产自海外的香荚兰是有钱也很难买到的东西,唯一的一根,她视为珍宝,只为了能做出他满意的食物。
他又叉起一块菠萝放入她口中,道:“用完了再买便是。”
她心事重重,食不甘味,终于忍不住道:“夫君,今日成熙王送了份礼物来。”
他眉眼抬都未抬,淡淡道:“哦,南诏美人是么?”
“王爷你知道?”
“当然。”他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模样。
慕容雪心里稍稍好过许多,过了半晌,又道:“我将她安排在竹馆里了。”
“嗯。”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她安置的是一只鸟。
不过依照慕容雪对他的了解,他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现在面色淡淡,到底心里如何想,她根本就不确定。会不会他吃过饭之后就去竹馆看看,甚至留宿呢?
一想到那个画面,她觉得心口上狠狠被人砍了一刀的感觉,简直疼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