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他进来。”正在书房看书的黄石立刻让仆人把贺宝刀带进来。
贺宝刀一脸沉重地走进黄石的书房,回身轻轻把门关上,然后问道:“大人,我们在这里说事,不会有人听到吧。”
“你是第一次来我家么?”黄石笑着问道,镇东侯府里统共没有几个仆人,和其他富贵人家相比显得冷清清的,书房外的走廊上也没有等着伺候的仆人。
“大人您说,当您不为皇上效力后,属下可以不为您效力了。”贺宝刀缓缓开口道:“大人、属下很难过。”
“贺兄弟对不起,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我很感谢。”黄石示意贺宝刀坐下说话:“我总是欠你很多。”
“属下确实很为难,大人。”贺宝刀走到黄石的书桌前,突然将佩刀一把抽出,指着黄石的腹部:“大人,请把您藏在书桌下的手铳扔到地上。”
黄石的表情变得严肃,渐渐地带上了一丝冷酷:“贺兄弟你要做什么?”
“大人既然不为皇上效力了,那属下就不为大人效力了,但属下仍然为皇上效力。”贺宝刀重申了他的要求:“大人,请把您藏在书桌里的四把手铳都扔到地上。”见黄石还是没动,贺宝刀追加了一句:“大人,这么近的距离上您就不用试了,您没机会开枪的。”
“我深信不疑,”黄石冷着脸,举起右手,用左手打开抽屉,把里面的手铳一把接一把地远远投掷出去,直到四把投完,他才放下右手在椅子上坐正:“贺兄弟常说刀剑才是武人的根本,果不其然啊。”
“大人,属下不和您开玩笑,属下想请大人答应属下一件事。”贺宝刀来过这个书房很多次,对黄石的武器都藏在哪里了如指掌,现在黄石已经没有能威胁他的武器后贺宝刀把佩刀插回了鞘中,站在黄石的书桌前。
“我知道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你从来就不会开玩笑,”黄石把双手平放在桌面上:“不过我有说不同意的权利么?”
贺宝刀和黄石僵持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
“我猜也是这样,好吧,贺兄弟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大人安心住在侯府里,暂时不要外出,由属下为您统领新军去山西。今天发生的事谁都不会知道,皇上也不会对您不利,属下可以担保。等打垮闯贼后,大人仍然是头功,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黄石皱起了眉头思索了很久,开口问道:“去山西?你要带新军去山西?”
“是的,大人不是认定许平不是佯攻山西,而是主攻山西么?”
黄石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谁和你一起?”
“都会和属下一起,除了山岚营,魏将军属下根本不用去问也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回答。”
黄石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见状贺宝刀就猜测道:“大人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军情司对此事一无所知?”
“李云睿太误事了,他都和你说什么了?”黄石已经是怒容满面,这些事他没对金求德讲过,也不信赵慢熊会说出去,那只剩下李云睿,而且黄石提醒李云睿注意新军营官有什么反应,是不是有过私下串联,但李云睿报告一切正常,各营指挥官没有串门而是留在各自的营地里筹备行程。
“说的足够多了,”贺宝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今天早些时候把李云睿抓起来的时候,他显得极为吃惊,对这个变故完全没有预料:“光这几天李兄弟就拿了老兄弟们好几万两银子,他拍着胸脯说能劝动大人,等到了南方也不会夺去他们的兵权。这几天老兄弟们私下商议的时候,就告诉李兄弟是在我们是在商议到了南方以后要好好表现、不让大人生气,李兄弟收了钱自然没有向大人您报告,实际上这几天来,老兄弟们每天晚上都去我家。”
第十九节 决裂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理所应当,理所应当。”突然间黄石脸上的恼怒统统消失不见,重新换回惯常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也好,有了这次性命之忧他应该能吸取教训了,不会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贺宝刀一点儿也不信黄石心里会想他表面上表现得这么平静,不过他也知道黄石一贯如此,从在广宁第一次见到他时,贺宝刀就意识到这个人不简单,异乎寻常的冷静,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慌张,至少表面上不会。
“贺兄弟你这是孤注一掷了啊。”看上去黄石就好象真的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抛却掉了,口气轻松地就好像是只是被人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如果我不同意,皇上和贺兄弟你又敢把我怎么样呢?别说是什么你们敢动手杀我,只要我不肯去与顺军交战……”
“是闯贼,大人。”
“只要大家知道连我都不想和顺军打了,”黄石微微摇头:“今天这个消息传出去,明天新军就得散一半,新军士兵确实训练、装备比京营强点,不过如果不是相信我,靠着我的威望名声,你以为他们会比京营强吗?”
“大人,属下希望您能三思,您是大明的侯爵啊,属下不相信你是许平那种反贼。”
“我有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我现在还像许平那样年轻,处在他的位置上,看到这个朝廷还有新军的模样会怎么办?”黄石微微一笑:“我也会反了它。哦,不对,”紧接着黄石就改口道:“还是贺兄弟你说的对,我不会像许平那样直截了当地反了,我会和朝廷还有新军同流合污,竭尽全力巴结奉承,让朝廷和新军上下都认为我和他们是一类人,对我信任有加,至少得等到我武功盖世、手握几万大军、党羽遍布天下再反,最好还是开了大都督府、拜了侯爵,这样反起来就更有把握了。”黄石笑道:“贺兄弟说的好,我不是许平那种反贼。”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片刻后黄石若有所思地问道:“山岚营,既然贺兄弟知道了他必然的回答,那贺兄弟打算如何对魏将军说呢?就算我同意陪贺兄弟演戏,呆在这京师里哪也不去,但他是不会信我突然又同意远征山西的,必定会起疑心,而这份疑心他会和部下们说,然后流传遍整个新军。”
对黄石的问题贺宝刀仍然抱以沉默。
“难道贺兄弟去进攻山岚营了吗?”黄石端详着贺宝刀的表情,见对方还是不说话后,脸色变了变:“原来贺将军已经有了万全之计。果然这也是条路,万一我坚决不同意,贺将军便可以把我杀了,然后推给山岚营。我猜猜,你们会说他是闯营、错了,是顺军的内应,想靠刺杀我来让新军解体。而贺将军你作为我遗志的继承人,是一定不会让这种企图得逞的。嗯,靠着我在士兵和百姓中的威望,说不定还能维系些士气,激起不少人去和顺军一拼的斗志来。”黄石皱眉思索片刻:“不过还是太险,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上策还是说服我老老实实地呆在京师里。”
贺宝刀凝视着黄石,看着对方肆无忌惮的表情,终于有开始露出怒容:“大人,大明待您不薄。”
“我待你们也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贺宝刀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大人真的这么想吗?”
“看来你们有很多不满了,那告诉我,如果我答应新军到了南方可以继续作威作福、参与走私、即使是杀人放火我也保证护着你们,你们是不是就不忠于大明了?就会高高兴兴地和我去南方了?”黄石讽刺两句之后,又换了一幅口气:“贺兄弟,你大儿子也在南方效力,他也不是为了这个大明朝廷效力,你赶快收手吧,趁着还来得及,不要让你儿子两面为难。”
……
听说有十个锦衣卫来拜访后,赵慢熊满心奇怪地出门迎接,见到赵慢熊这群锦衣卫立刻掏出一封黄绸圣旨:“赵大人,有圣旨下,请接旨吧。”
“啊,不知天使前来,臣怠慢了,”赵慢熊大吃一惊,连忙回身对家人喝到:“还不快摆香案?”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圣上给赵大人的旨意很简单,是道恩旨。”除了笑嘻嘻的锦衣卫首领,其他人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首领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地不要引起众人注意或怀疑。
“微臣不敢失了礼数。”赵慢熊神态极其恭敬,点头哈腰地让锦衣卫稍待。
见状锦衣卫首领也就不再多言,反正他知道圣旨上只有一道命令,就是让赵慢熊立刻随来人进宫面圣。
“微臣去换上朝服就来,”赵慢熊让仆人摆香案的时候,和锦衣卫指挥客气地说了一声,然后掉头匆匆进后院去了。
锦衣卫指挥一想不错,反正接旨后也不好穿着便衣进去皇上,万一先宣旨后对方起了疑心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反抗,虽然皇上的交代是就是硬驾也要把赵慢熊驾进宫,但是如果能和和气气地自然是最佳结果。
……
“看起来贺兄弟觉得我说的不对,”黄石注意到贺宝刀听完自己的话后脸上不但没有犹豫迟疑之色,反倒平添怒容:“贺兄弟有什么不满尽管说,你连这种事都做出来了,难道还会怕我生气么?”
“当初大人说犬子是为福宁军效力,可是后来竟然去给一帮商人做事,如果小儿他在京师的话,现在怎么也是个将军了,”贺宝刀果然对黄石给他长子的安排很不满:“这么多年来,属下一直以为大人会另有深意,会帮犬子取得个前程,可是属下和大人说了这么多遍,大人就是充耳不闻。”
“我确实是另有深意的,”黄石叹了口气:“而且贺飞虎他不是给商人做事,他不是给任何人做事,他是给理事会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