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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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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越来越大,而且开始形成了波浪,秦德冬夫妻二人在黑夜里挣扎着,身边总能听见其他落水者传来的绝望呼叫声。

浪也变得越来越大,木盆里也进了越来越多的水,在浪涛的击打下,随时都有倾覆的威胁。而秦德冬的儿子在盆里也发出越来越响亮的哭声,用不了多久,木盆里的水就已经没过了一半,此时夫妻二人也都已经精疲力尽。秦德冬看到妻子已经显得无力打水,差不多把全身的重量都系在木盆上,这更加重了木盆的负担,已装了半盆水的木盆边缘已经离水面只有一毫之差。

“早知道不给岳牧那个混蛋一个盆了!”秦德冬心里忍不住想到。

在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秦德冬松开了双手,随着他松开了握着木盆边缘的双手,巨大的水浪迅速地将秦德冬和他的妻儿分开,黑夜里秦德冬能听见妻儿悲戚的哭声和他们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秦德冬独自在水中挣扎着,渐渐地他感觉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像铅块一样的把他往水里拖。在秦德冬最后一次挣扎把耳朵探出水面的时候,确切地听到了妻儿还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心头怀着自己妻儿必定能够脱险的坚定信念,秦德冬像一块石头似的,直沉水底,在周围无尽的黑暗中,秦德冬最后的想法是:“终于被岳牧那个混蛋害死了。”

大水传来的时候,决堤的大水扫荡着他们所遇到的一切…开封百姓刚搭建的茅棚被无情地扫荡着,一些半大的树苗也被洪水连根拔起。

在刘家门外的树上,那几只刚出生的小喜鹊唧唧喳喳地叫着,虽然它们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本能地感到巨大的威胁。在洪水扑到这棵树的鸟窝上之前,这群小喜鹊的母亲返回了鸟窝。母鸟落在它子女的头上,用翅膀掩护着它们,挡在它们与洪水之间,并发出温柔的叫声安慰着这些雏鸟,雏鸟在母亲的翼护下也安静下来,直到它们和母亲一起被洪水所吞没。

转天太阳出生的时候,曾经的闯营营地,还有开封百姓的临时住处地,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难不死的许平,还有他的卫士们和无数的军民,肩并肩地挤在他们避难的山头,这个山上的将士都是许平身经百战的部下,但此刻他们人人战栗不已,不少人已经被吓得失魂落魄,,一个以往多次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勇气的好汉,甚至被吓尿了裤子。

随着水势渐渐变缓,中午时分,越来越多的人和动物的尸体开始飘浮在水面上。许平举目四望,所有看得见的高地上都挤满了人,许平不知道自己的部下、朋友,还有同僚们到底命运如何,而且他也无法派人去打探。一些被挤在山坡边缘的人趁着水退去一些后,开始去够水中的飘浮物,这些人从水面上捞起一些飘浮的树枝,打算把它们编成木筏出去侦察。

“这是怎么回事?”许平此刻也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周围的人面面相窥,却说不出什么话。

终于有一个面无人色的卫士回过神来,他嘴唇打着哆嗦,脸上全是不能控制的惊恐之色:“我们在开封打得太久了,一年来无论是我们,还是官兵,都没有精力去修缮大堤,估计是垮掉了。”

“真是天意……天意……”许平口中喃喃地说道,一年多的心血、苦心经营的基业、足以抗衡朝廷的军队,看起来已经于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他抬起头看着天空,心中满是愤恨不平:“天公啊,昏君无道,残民以逞,为何还要助他?”

第二十九节 捞费

开封城同样未能逃过这场浩劫,大水虽然没高到能淹没城墙的地步,可无孔不入的洪水从各个缝隙涌进入城市,部分城墙也被洪水冲垮,无数城中的百姓在睡梦中遭到灭顶之灾,不少人绝望地跑到自家的屋顶,但仍没能逃过这一劫。

中午时分水势变得平静以后,贾明河站在开封的城头呆呆地看着全城、城墙上无数汴军士兵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家的方向伏地痛哭。现在露出水面的建筑物只有周王府、巡抚衙门等寥寥无几的几个建筑物,周王本人在亲随的簇拥下呆在王府屋顶上。

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锣鼓声,一对打着明军旗号的船只由远而近,驶向开封的城头,这些船只从被大水冲开的城墙缺口处直驶入城,直奔周王府的方向而去。这些明军的战船就停在周王府露出水面的屋顶旁,几个明军的军官跳下船,向着惊魂未定的周王扶手叩头,口中高呼着“大王莫惊,莫将等是奉侯督师之命,来接大王离开险境的。”

在这队船去接周王的同时,另外一对船则驶向河南巡抚衙门。不过昨夜发水时,河南巡抚高明恒并没有留在自己的巡抚衙门,而是跑到了开封城楼上。这对船没能在河南巡抚衙门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之后,掉头驶向城头。

此时刘岗正呆呆地趴在城墙的墙垛旁,今天早上他向城内望去的时候,曾经自己家的方向现在已经是一片泽国,而当他望向成外的时候,那宿营地也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一上午,还有中午,刘岗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城外或者是城内。

把刘岗从这种状态中惊醒的,是从他背后传来的爽朗笑声,这笑声的主人是河南巡抚高明衡发出的,开船迎接他的是侯恂标营的官兵,在洪水过后,侯洵立刻派出船只前往开封城接人。听这些官兵讲明来意后,高明恒满心欢喜,周王已经安全脱险,而开封显然也已经确保平安,城外一年多来始终环绕着开封城的闯军全被大水卷去。

高明衡大笑着对那几个都营的官兵说道:“侯督师此番谈笑间就将城外百万闯贼扫平,老夫感佩的五体投地,实在无话可说,只能为天子贺、大命贺,为侯督师贺。”

来接高明衡的那几个标营军官也笑道:“还不是高大人坚守开封,使得闯贼进退不得,此番若无高大人在开封坚守,督师大人也无法将这几十万逆贼一网打尽。”

“侯督师抬举下官了。”高明衡笑得见牙不见眼,向标营卫士说道:“督师大人的心意我领了,但是下官守土有责,现在实在不能擅离开封,还请几位将军回去转告督师大人,下官不能前去拜见督师大人,不胜惶恐。”

几个军官闻言又笑道:“督师大人派我们前来接巡抚大人之前,就已经交代过,若是巡抚大人坚持不肯离开,我们绝不可强求,巡抚大人即有此心,卑职们这便先去了。督师大人交代过,他不日就会前来开封,与巡抚大人一叙。”

在开封另外一个城楼上,贾明河今天以来,也一直呆呆望着漫城的大水,他用类似的理由赶走了来接他的标营军船后,贾明河又望着已经不复存在的开封沉默下来,周围几个军官走过来安慰贾明河:“大人,这并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满二十八了吧。”贾明河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魏兰度一句。

“是的。”魏兰度不知道贾明河为何会发此一问,但仍是立刻答道。

“我十八岁从军,二十岁跟了侯爷,蒙侯爷赏识,破格提拔成一营之主”。贾明河仍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大水,自然自语着,魏兰度等人都不知道贾明河为何会突然冒出这番话,也都只能静静地听着。

“当年我还在侯爷手下的时候,”只听贾明河继续说道,“我曾经有个对头——李乘风李将军,李将军和我长期不睦,侯爷任命为我选锋营之主时,李将军非常不满,因为他也想执掌这个营。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差,始终是明争暗斗。数年后,我很幸运地跟着侯爷离开了辽东奔赴福建,从此一路青云直上,而李将军则留在辽东,最后在那里殉国……”

贾明河沉浸在回忆中,说话声变得越来越轻,但周围的几个人仍能听见。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临行前李将军对侯爷的保证,他说,他将保护辽东子民,至死为止。”

对魏兰度等人来说,这段往事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所以都是不明所以。贾明河无意再说下去,他仍然记得收到李乘风死讯的那天,镇东侯的惋惜、自己的震惊。当辽南百姓纷纷死于非命时,李成峰用自裁实现了自己的誓言。

贾明河突然毫无征兆的向前一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贾明河的身影消失在城墙背后。

“贾大人!贾大帅!”魏兰度呼喊着跑到城墙边,但是除了一片激起的水波,他们再也找不到贾明河的身影了,他们徒劳地寻找着贾明河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片水波在他们眼前渐渐散开。

次日侯恂如约前来,当吹吹打打的贯穿停靠在开封城头时,巡抚高明衡盛装相迎,两个人刚开始寒暄,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大吼声,刘岗握着单刀,毫无征兆地猛扑向刚刚登上开封城头的侯恂,但是不等刘岗扑到侯群身边,他就已经被环绕在周围的布势标营卫士抓住。惊魂未定的侯恂连退了好几步,向刘岗怒目而视:“你这贼要杀官造反吗?”

“就是要杀官造反。”五、六人抓住了刘岗,但他仍奋勇挣扎着,发出怒吼的同时,他的眼泪也同时喷涌而出:“我全家都死于你这狗官之手,只恨不得能食汝肉,寝汝皮!”话说到一半,刘岗头上挨了一闷棍,当即人就被打昏了过去。

看着被拖下去的刘岗,侯恂眼中满是鄙意和不懈之色,对身边的高明衡说道:“这种刁民,一点也不懂得国家大义。”

“督师大人说的是!”高明衡同样一脸的鄙夷之色,看向刘岗的眼神中也全是厌恶,“这些刁民完全没有受到过圣人的教诲,丝毫不懂得国家大义,真是禽兽不如。”

大水之后,天下人物议纷纷,有人做了一首诗名叫“汴梁行”的诗挖苦侯恂:绣衣使者出奇算,中夜决堤使南灌。须臾盈城作鱼鳖,百姓尽死贼亦散。

那些籍贯在河南的士人、及官员纷纷向明廷上书,要求崇祯天子,对侯恂严惩不贷。其他各省的言官也纷纷弹劾侯恂,高明衡。

……

闯军大半被洪水卷去的消息传入京师后不久,崇祯皇帝就召集内阁紧急商议——不是军事问题、不是救灾问题、更不是问责问题。

大明兵部尚书张缙彦,是大明朝廷中第一个提出不能坐视开封白白被洪水淹没的人:“圣上,开封城内有几十万户人家、其中富户数以千计,现在他们的家财都是无主之物。”

被张缙彦一提醒,崇祯皇帝顿时也是食指大动:“速速着内阁拟票。”

而陈演见崇祯皇帝无心赈济灾民、或是打捞浮尸,而是首先想到应该把被水淹没的财物打捞起来后,心中则是一惊:“如此太过耸人听闻,自古天下遭遇大灾祸,天子都应该避朝减膳,以示哀悼,现在皇上对洪灾不闻不问,第一个念头就是打捞死人的家财,万一传出去恐怕有损朝廷体统。”

想到此处陈演连忙劝阻道:“圣上,当务之急还是痛斥闯贼灭绝人寰,竟然掘堤灌城!微臣以为捞银之事不妨缓行。”

“这如何能够缓行?”一想到开封城的死难百姓的家产都泡在水里,崇祯皇帝的心中就急得有如一团烈火在烧:“要是泡坏了怎么办?”

“金银又泡不坏。”陈演觉得皇上未免也太猴急了。

其实是陈演想得不够周到,崇祯皇帝并不是怕金银泡坏了,而是担心有人抢在他的前面,或是被水冲走了:“字画、古玩,当然可能会泡坏,而且若是拖延日久,难免会有刁民捷足先登,盗窃死人遗财。”

“圣上圣明。”张缙彦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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