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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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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一边倒的战斗让选锋营的马队无法容忍,不等何马的命令骑兵千总就拔出马刀,向着近卫营的阵线虚劈出一道弧光:“突击!”

如同在兰阳之战一样,明军的马队再次自行发起进攻,他们从步兵战线的侧面冲出,斜插入战场,从西营正面掠过,冲向近卫营的步兵战线,试图打乱闯军的攻击节奏,以便给己方步兵赢得恢复士气的时间。这队明军冲击的方向,正是第一步兵翼的战线。

“目标,敌骑。”

在马队从选锋营侧面出现时,余深河就注意到了他们,他当即下令近卫营第一翼的各队暂停攻击对面已经虚弱无力的明军步兵。

“向我手臂看齐。”根据近卫营的编制,第一到第四步兵队直接接受从翼传达的命令,这四位队官立刻开始微调他们的部队,第一步兵翼的士官们看着上峰举起的手臂,带领着全果成扇面旋转。

“很好。”许平看着第一步兵翼不用自己下令就开始做出反应,它下辖的几个队没有丝毫犹豫地执行着来自翼的命令,而属于第二步兵翼的四个队则继续压制着对面的明军步兵: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从烟幕后传来齐射的火光了。

现在翼编制已经非常稳固,两个翼都能将所属各队控制得得心应手,这给许平节约了很多指挥时间,起码他再不需要花时间确认某个队是不是应该服从某个副官的命令,处在指挥范围边缘上的队,也不会对自己到底应该服从哪里来的命令而迟疑。既然第一步兵翼已经做出反应,许平就打消了给余深河直接命令的打算。给迟树德的命令早已发出,无事可做的许平从腰间掏出葫芦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交战了这么就,他感觉有些口渴了。

当选锋营的骑兵大队冲出时,第一翼的各队已经完成微调,正面大约旋转了五度迎向选锋营的马队。军官们盯着那些在空中挥舞着的闪亮马刀,沉着看着他们越来越近,直到能看到他们脸上的胡须时才命令道:

“开火!”

第一翼的齐射让选锋营的骑兵人仰马翻,众多的战马悲鸣着跪倒,他们身上的骑兵纷纷滚落在地。

“上刺刀。”

第一翼的步兵把刺刀套上枪筒时,他们的背后也响起阵阵马蹄声,刚才许平一直让迟树得保持作战戒备,随时准备阻挡明军骑兵的突击。当选锋营马队投入反击后,迟树得立刻按照预案发起逆袭。冲向近卫营步兵战线的选锋营马队承受完步兵一击,刚绕过身前倒地的同伴和战马,数百闯营骑兵就呼喊着冲到,他们从侧面撞上明军的马队,数百名骑兵呐喊着在两军阵间混战成一团。

这时许平看到李定国的部队也闻声而动,他的骑兵迫不及待地向中央战场赶来,而西营的步兵则笔直向前扑向选锋营空无一人的侧翼。

“李将军还真是眼观六路啊。”看到西营骑兵的动静后,许平微微一笑,他能猜到李定国必是担心自己没有做好防备明军骑兵逆袭的准备,所以在自己的骑兵进行反冲锋的同时,李定国那边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不过这个脾气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快啊。”许平心中暗笑着,李定国一直扣着骑兵不动以防万一,但他明明有这个担心却没有派人来提醒自己一声,显然还是存了点看许平这个后生笑话的意味:“还好我早就想到了,没给李将军糗我的机会,哈哈。”

这时许平又想起一事,连忙叫过一个卫兵:“速速去两位李将军那里,请他们千万不可杀俘。”

“遵命,大人。”

……

“前进。”

余深河第一翼的步兵射界被己方骑兵挡住,他看到选锋营的马队正迅速地消失,迟树得的骑兵人数超过他们两倍,而李定国的上百骑兵也加入到战团中。余深河知道对方的骑兵已经不足为虑,他就指挥着部队向选锋营战线前进,准备和骑兵配合一起发起对明军的最后一击。

尽管每个人都至少要面对两、三个敌手,选锋营的骑兵们全都在努力作战,即使他们的千总被刺落下马后,他们的士气仍保持高涨,但他们的数目迅速地减少着,很快每个选锋营骑手就不得不面对四、五个,甚至七、八个闯军骑兵的围攻。

他们的主将眼睁睁地看着他弱小的骑兵部队快速地走向灭亡,何马左翼的楚军早已经被李过追上,片刻前黄守缺也和郁董一样砍断将旗逃走,现在闯军正对溃败的楚军穷追不舍;而在选锋营的北方,一小队闯营骑兵已经通过何马无人防守的右翼杀到选锋营的侧后。缺少武器的辎重兵和工兵正被这些骑兵追赶得四散奔逃,而何马手里已经没有能派出去的部队,除了紧随他身后的十几个营近卫兵。

何马扫视着他的步兵战线,那里的抵抗已经完全停止,残存的步兵和填补进去的少量工兵都把头埋在地上,全军低迷的士气已经不可能得到重振。于是何马掉头向他最后的一小队士兵下令道:“立刻掩护营旗和参谋队撤退。”

“遵命,大人。”

“还有甲队的队旗!”

“遵命,大人。”营官的近卫立刻冲上战场,去把甲队的队旗掌旗手从险境中直接带走。同时,选锋营参谋长张彪急忙安排参谋队逃生,营旗也被护旗手小心地贴身收好,在营近卫的保卫下和参谋军官们一起飞速离开战场。根据新军条例,在溃败时,营旗和军官是最优先保护的对象,何马曾以为选锋营永远也不会引用这一条例。

张彪没有和参谋队一起逃走而是只身返回,静静地呆在何马身后,何马回头盯着他的时候,张彪从容地答道:“大人,一起走。”

“营官应该和他的营共存亡。”何马轻声答道,他的马队已经消失不见,大队的闯营骑兵正源源不断地通过他的右翼抄向何马的侧后。营辎重队也深陷在这个罗网中,失去逃离战场的可能,选锋营的覆灭已经成为定局——虽然营旗在选锋营就还会得到重建,但何马的这支选锋营已经必然覆灭。

“参谋长应该和他的营官在一起。”张彪轻声回应道,不再说话而是笔直目视前方,一脸平静地看着无可收拾的战局。

何马深吸一口气跳下马,转过身走向张彪,把自己的佩剑、腰牌和手铳等杂物统统取出:“张兄弟,我有一个很艰难的命令要交给你去做,可能比死还要艰难。”

张彪微微一欠身:“大人请吩咐。”

“按说这件事应该由我去做,但是身为一营之主,如果我向逆贼投降会给侯爷带来无穷的麻烦。”何马的两个副官已经根据保护军官条例逃走,此刻张彪是全营排在何马后的第一顺序指挥官:“这是我的印绶和我的佩剑,这把剑还是侯爷二十四年前亲手放在我手里的,请张兄弟把他交给许平,恳求他看在侯爷……看在他毕竟曾和我们有过一场同袍之谊的情面上,放我的手下一条生路。”

张彪双手接过这些东西,恭敬地答道:“卑职遵命,大人放心。”

“你们几个为张大人作证,证明是我命令他投降的,全军投降是我发的命令,是我最后的一个命令。”何马向几个身边的士兵说道,然后把手铳指向自己的脑袋,看着张彪的双眼中泪光闪动:“如果张兄弟有一天能看见侯爷,告诉他老人家何马对不起他,没脸见他。”

……

“大将军威武!”

在闯军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投降的选锋营官兵默默无言地解开盔甲堆放在一起,然后排队集合。其他的明军幸存的战俘都已经被闯军带走看管起来,闯军士兵正翻动着战场上楚军、汴军士兵的尸体,明军士兵的胸前一般都会藏着一个口袋,里面放着他们的积蓄和一封信。

这封信都是普通士兵托人带写的,格式也千篇一律:大爷大娘,我是某地某村人,现在我回不去家乡了,这袋里面的银钱就归您了,请把这封信托人送回家乡吧,好让家里人也能得到个消息。

胜利者的士兵们把里面的钱翻出来倒进自己的口袋里,把还看得上眼的衣服从尸体上扒下来据为己有,尤其是草鞋更是抢手的物资,大部分闯军士兵和明军一样都是赤脚,而一封封最后的家书则被随意丢弃在尸体旁。大战吸引来周围的众多百姓,他们远远地围绕在战场的四周,等着闯军离去后再来打扫一遍战场。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个身穿着灿烂耀眼的甲胄的明军军官,独自走入闯军的阵中,一直走到那个头戴毡帽、身穿布衣的闯军将领的马前才收住脚步。张彪面对着许平,双手将何马的遗物高高举起,伸长双臂把它们起呈递给许平:“故何将军恳求许将军,不要屠杀已经投降了的选锋营兄弟,饶恕不但丝毫无损于许将军的威名,反倒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将军的仁德。”

“张彪,你这个溜须拍马的家伙也有今天!”不等许平开口,余深河跳上前一步,大声骂道。当年余深河奉许平命令去选锋营推广条例时,张彪就用类似的话骂过他。

近卫营教导队的队官陈哲也抢上前,讥笑说:“张彪,到底谁才是孬种啊?哈哈,哈哈哈。”

张彪脸颊上的肌肉抽动着,一动不动地捧着何马的剑,许平本已经抬起了手臂,向阻止部下说更多的话,但当他张彪眼中闪动着的仇恨之火时,许平突然也感到一股快意涌上心田。于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跳下马走到张彪面前,轻松地一挥手取过那把剑,接着就把它猛地从鞘中抽出,悠然地看着。

光洁的剑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绣迹,二十多年前刻下的字仍闪亮如新,许平凝视着它,突然感到另一种情绪升腾而起,它的前主人估计每天都会细心擦拭这把剑吧。

轻叹一声,许平把剑插回鞘中收在自己身旁,他抬头看向张彪:“本将给张千总的第一个命令是……”

“卑职不从贼,”张彪垂着头,但口气却坚定不移:“许将军要杀要剐,卑职都绝不敢推辞。”

“张大人果真是好汉啊。”

“张大人真是英雄了得。”

张彪才一开口,许平身后顿时又响起一片讥笑之声,喊得最响的当然又是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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