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武力上政事堂倒并不虚,京畿地区有大量精锐部队,边军李隆基暂时也动不了;国内的折冲府分布也是很不均衡的,唐朝的战略是以关中地区控天下,故关中道的府兵数目就比其他十五道的总和都要多。只要在经济补给拖垮之前对阵洛阳,长安的武力有绝对优势。
陆象先和众人商量了一上午,对于让薛崇训领兵的提案没什么人反对,他便拟好折子提上去让“皇帝”批复。
这事儿运作起来多费周折挺麻烦……本来就是高皇后召陆象先去说的事,现在陆象先又要递奏章让人批复,和脱了放屁一样。可程序就是这么弄的,宰相才有权提出策略,宫中只有同意或是否决的权力,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自己说要做什么事的,都是宰相要办事然后设法让皇帝同意。
……
薛崇训得到了授以兵权的圣旨,反倒不慌了,他一面慢吞吞地让兵部预算军费,一面又要估算沿途各郡县应该准备的粮秣数目,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实际上正如程千里所料,他是在等陇右的嫡系人马到京。
自己在兵事上的修为有几斤几两薛崇训还是清楚的,他虽然不修兵法,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要找信得过又有才能的人帮忙。至少比那些自以为是的将帅要好不是,比如几十年前大非川之战的副将,本身就没多少水准,还不听主将薛仁贵的军令,导致一败涂地全军覆没,岂不悲剧?
他记得《资治通鉴》上还记载了个唐朝的将领打仗很搞笑,引用上古战例,想用火牛冲阵,结果不战自乱,敌军还没来就自己溃败了。薛崇训没看到战役结果之前,还觉得那人挺有想法的……可见自己率领小股人马械斗还成,要是指挥大战,胜负恐怕只有碰运气了。
薛崇训这么磨磨蹭蹭的,反倒忙里得闲,一日天还没黑就回家了。这段时间他忙着跑大明宫,又常常和朝臣来往,却是很少有这样歇口气儿的机会。
这几天难得薛崇训回家赶上吃完饭的时候,厨娘“不托西施”做了好几道菜,比平时要丰盛一些。正巧薛崇训碰见了他的岳母孙氏,便叫她一块儿吃完饭,于是薛崇训夫妇加上岳母一家子围坐在餐桌旁,就有些家的气氛了。
但和薛崇训坐一桌的孙氏并没有多少长辈的模样,主要因为太年轻,孙氏还不到三十岁,只比薛崇训大一两岁的样子,又是前王妃平日没做多少家务粗活的,保养得当,看起来丝毫没有该做外婆的样子。她除了颧骨有点高之外,眼睛鼻子嘴巴都和李妍儿有些相像,大大的水灵眼睛,小鼻子小嘴,下巴显得比较秀气。身材不胖,依旧婀娜玲珑,胸部把上衫撑得高高的十分饱满,手腕、脖颈等裸|露在外的肌肤又白又|滑,尚不到三十的贵妇根本就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薛崇训默默地吃着饭,不经意间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李妍儿……老婆就更扯淡了,成亲一年了还是个处|女……去年刚成亲那会她才十三岁,身体都没发|育多少,薛崇训一时心慈便手软了,没多久他又去陇右就职,把李妍儿撂家里没顾得上;今年回京之后,一开始忙着应付他的几个正当年轻的情人和妾室,然后就遇到了太平公主生病,薛崇训顿失闲情逸趣,哪还顾得上家里的女人?
今年十四岁的李妍儿正是青春亮丽的时候,从柔滑光泽的头发到穿着洁白如雪袜子的玉|足都充满了活力。身段也是渐渐地长开了,隐隐地开始展现出女性的线条来,特别是开得较低的抹胸下面已露丰腴之象。
薛崇训吃完饭喝了一碗汤便放下碗,对旁边的俩女人说道:“朝里给了兵权,再过半月左右我又得出京一趟,岳母大人费心多照看府内。”他只交代孙氏,因为老婆年纪尚小又没历练出人情世故来,实在帮不上啥忙。
孙氏问道:“薛郎是去平叛?”
薛崇训点点头,蓦然之间想到家里这岳母和正妻其实都是李隆基那边的人,她们和李隆基的亲戚关系可是要近得多……孙氏的先夫李妍儿的先父李成器便是李隆基的亲兄弟,一个爹妈生的。
他便脱口问道:“我去和李三郎打仗,爱妃希望谁赢?”
孙氏一听怔了怔,刚开口说话时,薛崇训忽然很没尊敬态度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李妍儿的脸道,“没关系,你就说实话便成。咱们在家里也不谈朝政,不管三郎在做什么事,他始终是你的叔父,我是讲道理的。”
不仅是叔父,而且以前李隆基很惯这个长兄的女儿,对她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李妍儿那些骄蛮的性子多半不是她父母惯的,却是那几个伯叔给宠的。
果然李妍儿有些犯难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倒不是傻,女孩子长大了变化很快,今年的李妍儿比去年又懂事多了;可李妍儿比起孙氏来却是单纯多了,她平日很难口是心非地说谎,一时叫她说点好听的假话,还真开不了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薛崇训的心下一阵犯凉。他口上虽然说没关系,可心里却是控制不住的难受,这都养了一年,还没养家,难道胳膊肘还得向外拐?
他难受之下心道:虽然自己并不认为李隆基这次有多大的胜算,但假设他赢了,重回长安掌权执政,自己作为失败者之后……恐怕李隆基会将薛家武家的几兄弟全部赶尽杀绝,然后把李妍儿改嫁了……
唐朝可不兴妇人守节那一套,别说亡夫改嫁,离婚的都有。李妍儿是皇室宗亲,再嫁一点问题都没有。
薛崇训心下郁闷,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自找没趣的问题?或许是这几日精神太过紧张,与人相处时有些失常了。他强自露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道:“爱妃不愿意回答便罢了,就当我没问便是。”
李妍儿无多心机,听罢也是神色一松,露出笑容眼睛眯成了月亮弯一般可爱的样子来,点头道:“嗯!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呢,郎君不问最好啦!”
一旁的孙氏神色顿失黯然,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妍儿,默默地埋头继续吃饭。
薛崇训起身道:“我还有一些公务要去隔壁找王昌龄商议,你们慢慢用膳,我先告辞了。”
孙氏柔声道:“你还没在长安呆多久又要出京,车马劳顿很亏身体,趁还有些时日多休息调养,晚上早些回家罢。”
薛崇训抱拳道:“是。”
虽然孙氏现在无权无势,完全仰仗薛府的庇护,但薛崇训看在李妍儿是正室一家子的份上,平日对她仍然以礼相待,颇为尊重。
薛崇训从房里出来,沿着长廊往南边的洞门口走,秋风一吹让他顿感有些凄凉,大约是与心境有关。此时他有些想念起母亲来了,感叹什么亲戚也比不上一家人的亲情那般实心。
他出门之后果真去找王昌龄说话,倒不是真有什么正事,而是因王昌龄一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地留守王府官邸,薛崇训便趁空去嘘寒问暖两句。这两天他反倒空闲下来了,要做的只是等待张五郎殷辞他们到京。
薛崇训不需要擅长打仗或是擅长某事,只要弄得明白,谁有什么能耐谁靠得住,然后把那些人用到适当的位置上便可。
第二十三章 教说
薛崇训到隔壁的王府官邸见了王昌龄之后,天色已晚,他便叫王昌龄不必留在府上,回家去看看。薛崇训自己也回家准备歇息了,回到宅中,只见屋檐下道路旁都点着灯笼……王府夜色中辉煌的灯火和往来的丫鬟奴仆,是他现在富贵得志的体现。
内宅的琐事他从来不过问,径直便往自己住的那片建筑群走,从连通内外府的一道偏门进去,正好在长廊旁边,雨天走这边连伞都不用打。沿着长廊走到尽头,薛崇训的起居之处便在那片高低错落的建筑里。
他走到门口,待一个丫鬟拉开门,便走了进去,毫无忌惮地喊道:“裴娘、董氏?今天谁当值,打水进来我洗脚。”作为这处府邸的主人,他爱怎么喊就怎么喊,想添加什么毁坏什么全由他作主。
可喊了一声不见动静,不知道侍候的人跑哪去了。
……
暖阁里的孙氏听得薛崇训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来,对李妍儿说道:“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晚,我得回去了,妍儿要听话,照娘教你的说,明白么?”
李妍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母亲点点头,现在她仿佛更加懂事。
孙氏刚站起身来要往外走,忽然又站定,沉吟道:“薛郎要是见我和你说话到现在,肯定能想到什么都是我教的……这可如何是好?”
她皱眉迟疑片刻,看了一眼东面的一个书架,低声道:“大晚上的他肯定不会到书架后边去瞧,我先过去躲躲别让他瞧见,一会等人睡熟了,妍儿再陪我回去。”
孙氏说罢忙疾步走过去,侧身躲到了书架后面。过得一会儿,薛崇训便从屏风前面绕进了暖阁,见到李妍儿便说道:“爱妃怎地没去听雨湖那边陪你|母亲?”
孙氏一听他的口气有些许冷漠,心道:他果然对吃饭那会的事儿介怀,儿郎们读书明理在外头做大事,可也不是什么都看得通透;就算明白理儿,也是爱听暖心的话。家务事可不是认死理的,儿郎和妇人一样也需要哄着……妍儿这孩子就是不通人情世故,当时能说两句好听的会掉块肉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