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越是接近山顶,这雷声轰然愈发猛烈,不时有雷电从高空劈下,有意无意地击向他们,可周继君他们又岂是普通的武者,那些平庸之辈。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狰狞可怖的雷电,都毫不畏惧地迎上。千宁臣眸中射出两道精光,却不如周继君那般尖锐如剑,好似两柄长枪般直捅入天,在半空将那些雷电击溃。月罗刹的蓑衣掀起,无数竹叶翻飞而起,如把把短刀旋转于他头顶,紫雷纷纷破裂。而与世无争的沙摩尼则高喧佛号,周身氤氲起一圈淡淡的黄光,却又不是罡气,紫雷劈中黄光却渐渐消弭于其中,不曾泄进半丝。
“哈哈哈,莫非这山神发怒了?”周继君一把抹去颊边的雨珠,顺着逶迤如龙蛇的山路看去,长笑道。
“这世上有屁个神,所谓的山神恐怕是山精野鬼吸收皇气修炼成的怪物罢了。”月罗刹心疼地看着他满身狼籍的蓑衣竹叶,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量天尊,佛曰无念无物,无欲无神。仙神大多是人们心愿幻想出的,传说中那些真正仙神见到我佛也是恭恭敬敬。”沙摩尼憨着脸说出这么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来,他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些什么,却又模糊懵懂。
“君公子,你就真的相信有仙神存在吗?”千宁臣余光扫过身后的周继君,淡淡问道。
“或许有,或许没有。”周继君脚踩风影无踪步走在如剑如林的雷雨之中,雷光在他面前爆裂开,如紫花般妖娆,可他的步伐却未曾有过一丝停顿,一如他这十七年。
“即便有仙神又如何?”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暴雨中的山林间,“在我的心中,早没了那些仙神。”
千宁臣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余光扫过面无表情的周继君,却不再说话。四个少年人疾驰山路中,他们没有发现,在身旁的密林中,隐约飘过一道鬼魅般的白影。
不多时,他们已然登上山巅,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峡口,峡谷中,正是浩大壮丽皇陵。一间间富丽堂皇的宫殿鳞次栉比地排列其中,一眼望去不见尽头,而在这些宫殿之间却有一条散发着紫色光晕的河流徐徐流淌着。它的走势奇异,不像寻常的河流那般从高向低流,落在周继君眼中却是从下往上,好似从峡谷底部蔓延出来,循着峡谷流淌向天际。
“看到那条河了吗,那里便是通往御殿宝库的通道,不过必须潜入河底,然后从地下水脉游过半个京城才能达到那。”千宁臣笑着扫过周继君三人轻声说道。
随后便是漫长的寂静,四个人站在峡谷口默然不语,眼底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表情各异。
终于,最没有耐心的月罗刹打了个哈欠嘀咕了两声,陡然开口喊道,“再不出来,我们可要走了!”
声音传进峡谷,在山壁间回荡开来,夜风飘过,仿佛一只巨手伸进皇陵边的河流中,拦住了潺潺流淌的河水,整个山顶峡谷突然安静了下来,阒寂无声。
“装神弄鬼。”月罗刹眼底闪过精光,忽地回转射向身后的密林,蓑衣翻飞,密密麻麻的树叶被他手中的精气卷起,如利刃般旋转着飞入树林。
然而下一刻,就在月罗刹刚刚要跨入密林时候,就见他身形一僵硬,随后倒飞了出来,在半空中口吐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
血光划过,却是在周继君等人眼中尚看不出修为实力深浅的月罗刹斗笠掉落,那张平平淡淡的脸上惨暗如白纸,口中鲜血汩汩蹿出,气若游丝。
沙摩尼脸色大变快步上前将月罗刹扶在怀中,只见他双目紧闭,全身冰凉,竟是昏厥了过去。周继君和千宁臣面面相觑,眼底皆是不可思议的震惊。月罗刹可是面对千十七怒火中烧的全力一击而安然无恙的强者,竟然在一个照面被对方打成重伤,便是武尊境的绝世高手也没这等实力。
“你们,就这么想见我吗?”
一个甜美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山头,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幽幽的轻笑,好似人畜无害般的少女,可在这茫茫夜色中,吐血昏厥的月罗刹身前,却显得无比诡异妖冶。
“你是谁?”周继君目光中渲起浓浓的寒意,望向笼在阴翳中的树林沉声问道。
“哦?你们一路上还在谈我,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就是你想要灭杀的那个山神呀。”
声音随风飘荡开,间或传来低低的笑声,停滞的河流陡然恢复了原先的奔腾,哗哗地流淌开来,卷起滔天浪花,竟像是要冲出峡谷。
月影下,那片树林枝叶晃动,仿佛人潮般从中分开,随着沙沙簌簌的声音传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庞然大物破开树林,出现在少年们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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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四翼巨蟒
出现在少年们面前的不是美貌的女子,也不是山精野鬼,而是一条在月光下呵着白气的四翼巨蟒。它身长十余丈,通体莹白熠熠发光,周身上下旋绕着斑驳的纹路,背后长着四片薄若蝉翼却有七八丈长的翅膀,诡异的白气从咧开的蛇口中呼出,竟然将它身前的空气冻结成冰凌。
“怎么,都不说话了。嗤嗤,看到我害怕了?真是没劲,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千里邦那傻小子外,所有人见到我都是这副样子。”白蟒口吐人言,声音恍若十八少女,幽绵娇柔。
“妖孽,住口!”却是沙摩尼看到月罗刹这副从未有过的惨状,眼眶发红,朝着白蟒怒吼道。
白蟒浑圆晶透的大眼睛一闪一闪,饶有兴致地望向沙摩尼,嘴角微微弯起,竟是在笑,“这七州之地什么时候开始行佛教了?你这个小和尚居然还会动怒,真是六根不净。”
就在这时,千宁臣眼底突然浮起惊诧,怔怔地望向白蟒,犹豫了一下张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煜兴帝的名讳?你……莫非你是那条白蛇?你不是死了吗?”
白蟒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转头望向千宁臣,嘶嘶地吐着蛇信,“哦,原来你还是大煜皇室中人。怎么,你当真以为八百年前的那个传说是真的?”
“煜兴帝挥五尺剑斩白蛇,揭竿而起,南征北伐,从一个破落皇室子弟摇身变为大煜中兴之主?嗤嗤,还不是当年本姑娘看他有趣,见着我非但不怕,还扬言若是我能修炼成人身便娶我,本姑娘一时起兴便配合他演了一出戏罢了。世人真是愚昧,这种鬼话居然当真,还流传了数百年。”
白蟒话音落下,不单是千宁臣,便是周继君也是一脸惊愕。
八百年前,有妖人乱宫闱,而煜皇失德,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各地起义叛乱者不计其实,便是诸侯国也蠢蠢欲动,厉兵秣马,不听宣调。眼见各州都陷入战事,国祚即将不保,煜兴帝横空出世。他拿着从地摊集市骗来的约莫价值五个铜板的短剑,孤山前往深山斩杀了那条传说中修炼了两百多年的妖蛇,世人闻之皆言龙能降蛇,千里邦有真龙之相。之后他一呼百应,聚拢了上万流民破城立帜,渐渐成了义军中最大的势力。大煜皇室闻知他有皇室血统,便封他为东义王,想以他为犁剑,铲除那些反王叛臣。谁知千里邦入京后竟像地痞流氓般强娶了数位大煜重臣的千金,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逼得煜皇退位,后又南征北战,恢复国祚,渐成中兴之主。然而在民间,煜兴帝的口碑并不是很好,百姓们明面上不说,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作流氓皇帝,却是不齿他强娶女子的行径。
呼啸的夜风涌入峡口,周继君看向吐着蛇信的巨蟒,嘴角划过古怪的笑意开口道,“那流氓皇帝说要娶你,却把你丢在这荒山野岭看护皇陵。也是,你若进了皇宫,那后宫佳丽三千可真要成天面无颜色了。”
巨蟒微微一怔,随后眼里闪过恼怒,就在这当口,周继君藏在身后的双臂猛然挥出,祸乱心神的夏花在夜色中绽放开来,冥冥若幽火。
与此同时,心有灵犀的千宁臣闪身弹出,射向巨蟒。他每迈出一大步,口中总会崩出一个生涩无比的词,随着他离那条面色微乱的白蟒越来越近,一张金黄色光条凝结成的无形巨网翻天而降,落到巨蟒身上,紧紧于地面相接,将那条面色愈发阴沉的白蟒牢牢定在当场。
“法阵吗?居然会道法,难怪敢来我这龙归山作乱。”白蟒拍动着粗壮的蛇尾,冷冷看向破风而来的周继君,蛇口忽张,一柄齿状的银白色长剑飞射而出,割破束缚着它的大网。弹指刹那间,蛇尾甩出,携着百万斤的巨力重重击在悬浮在半空身形未稳的周继君身上,而那柄长剑也未停顿,刺穿猎猎夜风猛地射向千宁臣。
只一招,周继君便被拍飞了出去。而千宁臣面对索命长剑猛喝一声,双臂聚于胸前,一只荡着波横的透明圆球从中生出,迎向呼啸而来的长剑。
“轰!”
眨眼间,道气圆球被刺破,波痕翻滚,千宁臣如周继君一般倒飞了出去,嘴角溢出丝丝血迹。
短短瞬间,欲行偷袭的周继君和千宁臣纷纷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