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李淳风淡淡道,“走吧!你本已是个死人,从此不应该出现在大唐境内。圣菩提这样的皇宫秘宝,也不能再现身中原。”
“赵某明白……”赵冲点了点头,“我远遁西域隐姓埋名,从此不回中原!”
“去西域……也好。”李淳风悠然道,“如果见到那个人,你可以将吴王一案的情详告诉他。并跟他说,皇帝陛下一直都很信任他并器重他,而且……十分想念他!”
“呵!”赵冲笑了,“李太史怎么知道,我会去见那个人呢?……我知道得太多了,是个不祥之人。为了不连累朋友,我从此只会一个人悄悄的活着,不会去见任何人——告辞了!”
说罢,赵冲身影一闪,消失在密林之中。
李淳风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自语道:“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今这天下纷扰熙熙,所有人都如同棋盘中的棋子,身不由己浮沉起落。可是又有几人明白,其实大局早有定数?——皇帝陛下病卧蓬莱日夜昏沉,但袖里乾坤一切尽在掌握;秦慕白鸷伏家宅八风不动,但口衔天宪暗中早已厘定胜负。”
“说到底,凡此种种,一桩桩一件件的大事,都是起由他二人的较量博弈;最终,也正是他二人主导了局势的走向与结局!”李淳风摇头叹息,“原来,真正的高手过招,是不见刀光剑影,甚至是不亮招数的……我等愚顽,只能受其左右摆布的在拼死拼活!……今天我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人,才真正配得上‘枭雄’二字!!”
不久后,树林中燃起大火。道观里的绿林高手们全被惊醒,正要群起救火应敌,却全都身体发软头昏脑胀,休说是厮杀,就是站稳也不容易。
正在这时,无数官兵从四面八方杀来。冲进道观,二话不说见人就杀!
吴王李恪自然也被惊醒了,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被绑了个结实扔在床上,嘴里也被塞上了棉布发不出声音,道观里一片火光四起厮杀惨叫!
想挣扎,绳索绑得极紧,四肢更是酸软无力!他不由得心中大惊——“难道我大限到了?——赵冲!!”
正当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随即听到大叫:“找到了!找到了!吴王殿下就在这里!”
马上,一群百骑精兵冲了进来,为首者正是百骑令——李君羡!
“臣下救驾来迟,吴王殿下万请恕罪!”李君羡见过礼后,匆忙亲自给李恪松绑。
“怎……怎么回事?”李恪方才问出这一句,门口冲进来一人,远远就在惊叫——
“三哥?我三哥呢?!”
李恪一愣,“晋王?”
李治已经跑到了他面前,一脸惶惑又惊喜的表情,抓住李恪的双臂,“三哥、三哥!你真的没事!太好了!——呜呜呜!!”
李治,居然欢喜的哭了起来。
李恪一时有点愣了,暗忖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与赵冲在此等候消息,却不料晋王与李君羡来“救”了我?其实,我一直以来顶多是被软禁,赵冲更没有为难过我,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他们两帮人马,怎么就厮杀起来了?
正在这时,李淳风走了起来,冲李恪淡然一笑,然后拱手道:“吴王殿下,晋王接到密报,说殿下被贼人所劫密藏于终南山的此处道观之中。因此,晋王用假途灭虢之计,在北巡回京途经终南山时,趁夜袭杀道观,救了吴王殿下!”
李恪,顿时恍然大悟!!!
“明白了,明白了……”他深深的吸气,心中不停的叹息,“一切,都是局!是个凶局!是个凶惨无比的苦肉之局!……”
于是,李恪当着众人之面,就给李治跪了下来,“多谢晋王救命之恩!此恩如同再造,恪,没齿不忘、誓死相报!!”
李治顿时慌了,双膝一软也就冲着李恪跪倒下来,“三哥这如何使得?哪有兄长跪小弟的道理,岂非折煞了小弟?快快请起!!”
众人也都相劝,两位皇子这才一同起了身。
李恪面带微笑握住李治的手,说道:“九弟,从今往后,愚兄与你同舟同济生死与共!在场诸位,皆可作证!”
李淳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一抹既欣慰,又无奈的微笑,暗道:好一个同舟同济生死与共!……吴王睿智机巧,晋王驽钝木讷,由此可见一斑!从此,晋王有救命大恩于吴王的事情,必将传遍天下。他日吴王立储登基,晋王可保性命无虞!
皇帝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只是可惜了,这道观里的十几条本该救驾有功的冤魂!
……
远处的一处山坳里,赵冲怔怔看着夜空中冲天而起的大火,牙关紧咬双脸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瞳中映出远方的火光,熠熠如荧。
双膝一跪,赵冲在地上连磕了十八个响头。
“兄弟们!并非是赵某贪生怕死要独享富贵!只是眼前这局实在太过凶险,总要有一些人充当过河小卒,献身陨命!否则……死的可能就是千千万万人,并从此天下大乱!”
“兄弟们,你们的冤魂听着!毒,是赵某下的;火,也如同就是赵某放的!——若有来世,赵某愿受尔等千刀万剐而死,绝无怨言!”
第554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魏王府。
近几日来,李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局促难安。直到派往蒲州的几名杀手回来报知消息,说已经成功的做掉了韦待价,他才稍稍心安。
可是回头一寻思,李君羡这样的敏感人物,在这非常时期不留在宫中保护卧病的皇帝,居然跑到了并州。可见,并州一行事关重大。再加上他逮捕了韦待价——那是否意味着,韦待价的手中,真有关于魏王的不利证据?
虽然现在韦待价已死,可是如果证据仍在,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李泰突然打多心底里泛起一阵彻骨的寒意:坏了!中计了!!
“悔不该对韦待价下手,打草惊蛇!”李泰心中惊道,“并州有了李君羡的身影,怎么看都像是父皇暗下的手笔——会不会,他们故意以韦待价为饵诱我出手?……坏了、坏了!一时仓皇顾虑不周,这下真的坏事了!!”
正当李泰焦头烂额满头大汗的暗自着急时,长史杜正伦急忙跑来,都没敲门直接撞进了李泰房中,双眼瞪大如铜铃死死抓住李泰的双手,哆嗦道:“殿下!——完了,一切都完了!!”
李泰心里正慌,突见杜正伦如此表情,差点吓得魂飞天外,“怎、怎么了?!”
“韦、韦待价没死!吴王也没死!”杜正伦都有点喘不上气了,一脸苍白满副惊恐的道,“刚才,就在刚才!晋王车驾返京进了皇宫,韦待价就骑在马上,还全副披挂走在李君羡身边,非但没死连半点囚徒的模样都没有!——还有!吴王也赫然在列!晋王命随从们大鼓大吹,欢庆吴王脱险回京!现在,满长安的人都知道了!”
“啊!!”李泰大叫一声,当场瘫坐在地。一双眼睛,恍然失神,如同死鱼一般。
“殿、殿下,你没事吧?”杜正伦慌作一团,全身直发抖。
“赵冲……出卖我!”李泰一双空洞的眼睛直直的瞪着杜正伦,不断的重复道——“赵冲出卖我、赵冲出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