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在稍作调整之后,豪格和王承平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同时大吼道:“杀!……”
不过豪格喊的是杀贼,但是王承平喊的是杀奴罢了!
两军过万的骑兵听到之后,一起跟着狂吼着,纷纷开始催动了他们的战马,如同两股洪流一般,朝着对方冲去。
建奴一方的鞑子们骑射占有优势,前排的那些马甲兵们,一个个在启动的时候,并未宅下他们的长兵器,而是纷纷摘下了他们马鞍上的骑弓,并且从马鞍两侧的撒袋之中,抽出了箭支,一边策马加速冲锋,一边将箭搭在了弓弦上面,将大拇指上的扳指扣在了弓弦上面……
但是大中军那边的骑兵们也不含糊,其中不少人同样也闪射,他们之中甚至不乏有不少人是蒙古族人,不过他们并没有投效建奴,而是因为他们和建奴有仇,逃入到了关内,结果大批被王承平收编到了他的马贼队之中,渐渐的便安心下来,跟着王承平干了起来,所以这些蒙古族的骑兵,马上功夫比起建奴鞑子只强不弱,骑射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包括不少汉人骑兵,常年在边关一带生活,也过的是和蒙古族人差不多的游牧生活,所以他们也非常善射,骑术一点也不含糊,故此两军在骑射这方面并不分上下。
但是大中军这边却有一个建奴没有的优势,那就是肖天健这两年来,已经开始为骑兵们大批量的装备了燧发短枪,淘汰掉了明军骑兵常用的那种三眼铳,骑在马上冲锋时候使用起来,比弓箭更趁手,而且近距离射击之下威力很大,精度也相当不错,再加上它们多装填的是散弹,一轰一大片,打不住人还能打不住马吗?不过这种短铳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他们在战场上往往只能有机会开一枪,便再无机会重新装填发射了,所以说有点一锤子买卖的味道,不过真的在战场上,骑兵高速对冲,即便是用弓,也不见得就能有机会多放两箭,所以一锤子买卖,便能决定双方的生死了,这个缺点倒是也能接受,像一些骑兵,干脆就在腰里面别了两支,其中一支是他们从一些善使弓箭的弟兄哪儿讨来的,结果他们便拥有了两次开火的机会。
所以大中军骑兵的装备质量,是要超过建奴军的,更何况现在大中军的士气正处于绝对的巅峰状态,他们是来打落水狗的,而建奴一方的兵将虽然是做困兽之斗,但是毕竟他们是属于落水狗一方,两强相遇勇者胜,这勇者自然不可能是建奴那边了。
两股洪流起初战马只是小步的满满启动,接着在骑士的控制下,逐步的开始将步伐调整到慢跑,又过了一阵之后,战马的速度便逐步的开始加速,整个战场上的地面都开始微微的抖动了起来,地面上的浮土不停的震动着,一只只马蹄突然间踏在地面上,扬起了一团团的浮尘,整个大地在无数马蹄的敲打之下,都如同复苏了一般。
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双方都死死的盯住对方的寻找着他们中意的目标,一张张弓开始被双方的骑士们拉开成了半月形,一支支短铳的机头被大大的扳开,被骑士们持在手中举了起来。
就在双方战马加速到急速的时候,双方的距离也拉近到了三十步左右,只听得这个时候战场上响起了一片的弓弦声,紧接着便响起了一片密集如同爆豆一般的铳声,双方冲在前列的那些骑兵们纷纷开始朝着对方放箭的放箭,开火的开火了起来。
密集的箭雨和弹丸在短短的空间之中交错而过,直扑向了它们的目标,并且迅速的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只见得两军阵前,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之声,两军的前列都同时又不少骑兵中箭或者中弹,有人纷纷开始坠落到了马下,瞬间便被后面呼啸而至的袍泽的战马踩在了马蹄之下。
说实在的,骑弓这东西比较软,射程有限,威力也有限,更多的时候是起到骚扰的作用,用它们来射杀人显然有点太高看它们了,更何况两军基本上都是身披有甲胄的兵将,这弓箭的威力就更是不足以杀人了,除非是它们正好射中敌人毫无遮挡的面门,或者是从甲缝之中射入,否则的话很难将敌人射下马去,所以两军真正中箭坠马的人并不算很多。
但是大中军的短铳就不一样了,它们打的是用纸包成包的粗粒铁砂,虽然同样破甲不易,但是却一打一大片,二三十步距离下对着一个人开火,可以确保这厮脸上免不了要挨上几粒铁砂。
所以建奴军这一下在短铳面前,就吃亏大了,当即便有几十个建奴捂着脸丢了家伙,惨叫着在马背上摇晃着,不多会儿便一头撞下了战马,生生的被背后冲过来的袍泽的马给踩死在了地面上。
结果是两军一个对冲,尚未接战之前,建奴一方便吃了不小的亏,使得他们的队形也受到了一些波及,工整的冲击队形,顿时被打乱了一些,倒是大中军这边,虽然有不少兵将也中箭了但是他们却并未落马,身上挂着箭支,狂叫着大骂着收了弓抑或是短铳,纷纷摘下了马鞍上的长枪,用力的夹在了腋下,枪尖一起放平,指向了对面冲来的鞑子兵,他们的损失相比鞑子,反倒是小了许多,队形收到的影响也小了许多。
二三十步的距离,对于两批相对快速驰骋的骑兵来说,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撞到了一起,前面的弓箭对射简直就是开胃菜,瞬间之后,两支骑兵大队人马便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第八十三章 再败
双方都换上了各自趁手的兵器,朝着对方身上招呼了过去,随着碰撞之后,两军交接的地方便立即腾起了一片的血光,几乎瞬间便有过百人被他们的敌人捅翻下马,骑兵最喜欢用的就是长枪,不用什么花哨的动作,仅仅是夹在腋下,对准敌军狠狠的加速冲过去就可以了。
后世的电影电视上演的那些在马上搞一把大枪抑或是大刀,上下飞舞跟敌人交手,那是后世的导演抑或是写小说的纯粹意淫出来的东西,真正的骑兵交战,就是这么简单,一个照面便决定生死,就看谁的反应快一点罢了。
骑兵对冲的场面是极为惨烈的,冲在最前面的兵将死亡率非常高,而且只要受伤跌下马,便绝无幸免之理,随后而来的战马,便马上能将伤者踩成肉泥,所以这样的骑兵对冲,拼的就是双方的勇气,很显然,在这个照面上双方打成了平手,各自都有损伤,然后两支骑兵便如此呼啸着交汇在了一起,许多骑兵一触之后便撒手丢掉了他们的长枪,迅猛的拔出了战刀,在和敌军交错而过的时候,一个拖带便将敌人身上划过,根本不用劈砍,否则的话很容易震伤他们的胳膊。
整个顺义城那面同时响起了无数人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两方兵马也迅速的纠缠在了一起,正面冲击过后,双方都开始立即拨马重新结阵,在战场的空地上这个时候已经抛下了几百具双方兵将的尸体,各个都死的是惨不忍睹血肉模糊。
可是没人有兴趣这个时候去关注这个,两军都紧张的拨转马头,再一次结阵开始朝着对方继续冲击……
来来往往双方整整来了三次对冲,这三次对冲使得双方都损失了不少的兵将,一个个都变得开始气喘吁吁了起来,这样高强度的冲锋,不论是对人对马来说,体力和精神都消耗很大,可是相对来说,建奴那边的情况显然是要糟糕许多,毕竟他们长途奔逃到这里,本来战马就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现在又毫不停歇的连续发动这样的冲锋,他们的一些战马终于达到了体力的极限,许多鞑子的战马在完成第三次冲锋的时候,便纷纷软倒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三次对冲之后,豪格非常泄气的发现,他们最引以为荣的骑兵作战,今天却遇上了强悍的对手,对方和他们的战法基本上完全一样,而且和他们的鞑子兵也一样的凶悍,再加上他们士气高涨,而且战马体力充沛,这三次对攻非但他们建奴一方没有能打垮大中军的这路骑兵,相反还让他们变得更加兴奋,更加嗜血了起来,一个个收住战马之后,纷纷仰天长啸,就像是一群野狼一般的凶悍,令人看罢之后不寒而栗。
回望一下跟着他的这些清兵们,豪格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许多兵将的战马已经脱力倒了下去,更多的兵将则一脸的惶恐,刚开始被他激发出来的那点士气,随着这三次对攻之后,也彻底的消耗干净了。
豪格的左臂甲胄也被一个大中军的刀划开,臂甲的甲片散开不少,而且头上的头盔顶部那根避雷针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劈掉了,使得这会儿的他显得是狼狈不堪,而且身上还有好几处刀痕,如果不是他这身精钢山字铠足够结实,里面又衬了一件精钢锁子甲的话,估摸着这会儿这厮也早该躺到死人堆里面去了。
这会儿豪格的心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沉得他几乎感觉不到心在什么地方了,通体都是拔凉拔凉的,他从来没有如此感觉距离死亡这么近过,这一场仗,根本就是一场绝望的搏杀,对方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可以打败的人,可是他还是错误的选择了率军在这里跟这支大中军骑兵对阵一场,他抬头看看天,天空依旧很亮,太阳还挂在西面的天际线上,对着这片大地播撒着光明。
豪格从来都没有如此渴望过,天赶紧黑下来,只有天黑才能给他们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可是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却如同凝固了一般,太阳顽强的在地平线之上挣扎着,就是不肯落下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另一边的大中军,却再一次爆发出了一片“杀奴……”的大吼声,这代表着大中军的这伙骑兵,又要发动一次冲锋了。
豪格绝望了扭头看了看背后那些建州兵将们,可是看到的却是一双双流露着绝望和颓废神色的眼睛,一些建奴疲惫的忽然间垂下了手臂,将手中的兵器丢在了地上,一屁股坐在了他们的倒伏的战马旁边,抱头大哭了起来。
豪格知道,他们已经无法再组织起一次和敌人的对冲了,如果这一次他强逼着这些兵将去反冲的话,那么将会全部崩溃,他们的人头成为敌人的战利品,建奴军这边已经是毫无斗志可言了。
于是豪格颓然也垂下了手中的大刀,正待下令逃走,这个时候阿巴泰的儿子博洛忽然一提马缰,带着几个巴牙喇兵来到豪格面前,对豪格说道:“肃亲王,末将愿意留下拖延贼军片刻,护亲王殿下离开此地!这里有我,亲王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豪格看着一脸决绝之色的博洛,这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虽然他不知道现在阿巴泰的下落,但是在他率部逃离通州的时候,南面的战事已经基本上停息下来了,以当时阿巴泰的处境,想要多路生还的可能性极小,如果不是阿巴泰拖延了大中军片刻的话,以当时的情况,他估计也很难在战场上脱身,现在阿巴泰估计已经没了,可是他却在顺义又身陷绝境,而这个时候站出来要护他逃走的,却又是阿巴泰的儿子博洛,这让他情何以堪呀!
“不可!我豪格岂能弃你们不顾?”豪格立即摇头道。
“我家阿玛有令,令我保护亲王安全,我博洛岂能违抗阿玛的命令!此战我们已败,此地已不宜久留,还望肃亲王快走吧!否则的话就来不及了!”博洛急切的对豪格说道,其实他很清楚为什么他老爹让他跟着豪格,名义上是保护豪格,其实是想让他跟着豪格逃回关外去,这一仗他们败的太惨,留在关内除了被大中军慢慢的一口口吃光之外,他们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阿巴泰其实就是在以命来洗刷这次他战败的屈辱,如果他不死跟着豪格跑回去的话,遭此大败回去之后皇太极也饶不了他,甚至可能会牵累到他们全家,所以阿巴泰这才决定留在通州死战到底,以他的死,来保住他们全家的荣华富贵。
但是现如今他们在顺义又遭大中军拦截,已经战的是筋疲力尽了,眼看他们便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如果豪格也死在这里的话,那么即便是他阿玛死了,也洗刷不了罪孽,到时候他母亲和那些弟弟们,在关外肯定还是照样会受到株连,今后下场很惨。
于是博洛把心一横,咬牙召集了一些敢死之士,决定留下来拖住这支大中军骑兵,让豪格带一部分人马逃离此地。
豪格心中对阿巴泰和博洛真是万分感激,虽然他也多少猜出一点他们的心思,但是不管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他们都是要保护他安全回到关外去,这一点他不能不承情,所以想了一下之后,豪格在马背上对博洛深施一礼,对博洛说道:“假如我豪格能安然回去之后,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你们弟兄一个前程!”
博洛看豪格知道他的心意,于是也不再多说,振臂大吼了一声,召集了几百死士,纷纷再次拨马,开始最后一次和大中军的搏杀。
而豪格则立即带领剩下的那些建奴兵,立即朝着反方向打马开始了奔逃,这会儿这帮建奴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有马的骑马,没马的便撒开两腿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甚至于出现了一些奴兵为了争抢还能骑乘的马匹,相互之间抽刀互砍自相残杀了起来,只为了这会儿能逃离此地。
而豪格的战马此时也已经相当疲劳了,但是毕竟他是亲王,是所有人的头,而且是皇太极的皇子,没人敢跟他不客气,而且他的那些巴牙喇护兵们个个都是凶徒中的凶徒,他们立即便帮豪格夺了几匹可供骑乘的战马,换下了豪格的那匹战马,其余几匹马则空着,被他们带在身后,随时准备供豪格换马之用。
于是几千建奴的溃兵,便跟着豪格再一次撒欢儿开始亡命逃窜了起来,而他们身后,则是博洛带领着几百死士,如同一群恶狼一般,狂呼怪叫着迎着大中军骑兵冲杀了过去。
而博洛带着的这几百人,当狠狠的撞在王承平所部的阵线之中之后,顿时扬起了一片的血光,兵器的磕碰声,刀枪劈砍到甲胄的声音,骨折声,火铳声、惨叫声、喊杀声交融在一起,响彻了天空。
博洛所率的这几百死士,还真就别说,愣是挡了王承平一会儿时间,甚至于有一个巴牙喇兵,一直扑到了王承平的近前,挥舞着一柄狼牙棒,险一些将王承平扫下战马,幸好有两个大中军的宪兵,舍命扑上去阻住了这个巴牙喇兵的话,这一次弄不好王承平便可能会闹出大乌龙,在全胜之际,反被敌军所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