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渡过河的官军,马上重整一番,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便又踏上了出发的道路,一批批夜不收也随即被派了出去,呈扇形朝着西南方向侦查那支贼军以及贺方所部的动向。
可惜的是经过这番折腾之后,贺人龙出发的时候,已经到了申时已过,太阳明显已经偏西,从他们沿河北上,再掉头赶回大石桥,整整折腾了两三个时辰了,不待贺人龙率部赶到大石桥,一队斥候便惊慌的奔了回来。
“报!启禀参将大人,一支打着李贼旗号的贼军正在朝着我们赶来,其兵力不下两千之众,皆为贼军中的战兵,声势很大,请将军定夺!”夜不收翻身下马,奔至贺人龙面前,对贺人龙大声的禀报道。
贺人龙听罢之后,心中又是一紧,立即下令停止前行,准备列阵迎战。
上午两战之后,贺人龙真的有点被这些贼军搞怕了,他想不出高闯贼和李贼这一趟出陕西不过短短一两年时间,回来之后便变得如此凶厉,难不成这两年时间,高闯贼和李自成居然操练出了一支凶悍的兵马不成。
刚才堵住大石桥的那支贼军他笃定的认为肯定是李自成手下的精兵,不过是打了个刑天军的旗号,故意迷惑他罢了,而现在听闻有一支两千人以上的贼军正打着李自成的旗号,朝着他迎了过来,于是更加的相信,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李自成设下的圈套。
“速速列阵准备应战!”贺人龙惊疑不定的拉住马缰,大声的喝令到。
原本就紧张兮兮的官军顿时便有些乱了阵脚,要不是军官们的弹压的话,单是这列阵就恐怕会自乱了阵脚。
不过好歹贺人龙弹压有方,这种骚动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两千官军战兵和粮钱辅兵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布置出了一个标准的圆阵,收住了阵脚。
圆形阵是明军野战之中常用的一种防守的阵型,将战兵置于阵列前后左右,将辅兵围于中间,以随行的大车围在外围,充当防御工事,同时将火炮也置于阵内,这样的布置,完全一副应对超出他们兵力众多的敌人的架势,不免有点风声鹤唳的架势。
这也难怪贺人龙会如此小心,毕竟刑天军堵桥一战,展现出的强大战力,使得他不得不相信贼军已经非往日之吴下阿蒙了,所以为防不测,他才摆出了如此一个阵势。
但是很快又有一队夜不收带着两个官兵冲了回来,这两个官兵满身尘土,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架势,一找到贺人龙,便倒头跪下对贺人龙叫道:“启禀参将大人!我等乃是贺千总麾下夜不收,奉贺千总之命,前来找寻于您,请参将大人速速发兵,前往田家庄救援我部!一支贼军已经追上了我们,贺千总正在率部与之对战!请参将大人速速发兵救援!”
贺人龙听罢之后,更是紧张了起来,他不清楚李自成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兵,那支贼军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追上了贺方呢?
于是他立即对这两个贺方手下问道:“你们来的时候,贺方可是已经和贼军交手了吗?”
“尚未交手!但是贼军追的速度非常快,我们贺千总已经来不及率部赶至田家庄了,再我们出来之前,已经停止前行,就地在田家庄东南四里的一座土山停驻下来,命我等冲出来,找寻百千总请百千总率部前往田家庄于他汇合!”这两个贺方的手下倒也不敢夸大其词,老老实实的对贺人龙答道。
贺人龙捻着自己下颌的胡须,想了一阵,深吸一口气道:“你们下去休息吧!待到我等击退这支贼军再说吧!”
他内心这会儿很乱,一方面要为贺方和他麾下的那数百官兵的命运担心,另一边还要为自己身边所率的这几千官军的命运担忧,但是现在一队贼军正在朝着他们赶来,他根本无法抽出兵力,再去前往田家庄一带支援贺方所部了。
第七十七章再战大石桥
看看天色渐晚,夕阳西斜,他算了一下时间,认为贺方虽然被那支贼军追击,但是以贺方的历来比较沉稳的性子来说,虽然不见得能击败这支贼军,但是据山自保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天黑,贺方应该可以撑过这一晚的,只要明日抽出身,他还是有机会把贺方给救出来的。
想着这件事不多时,远处便开始出现了一些贼军的游骑,远远的立马于土丘之上,朝着官军的方向望来。
再等不久,一支打着李自成旗号的贼军缓缓的出现在了贺人龙的视野之内,空气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官军阵中传出了一片军官喝骂手下兵卒的声音,弹压兵卒不得擅动,各自守好自己的阵位,做好迎战的准备。
李过远远的望着贺人龙的战阵,心中也郁闷的要死,他率领两千精锐,一路出营狂奔而来,好不容易接近了大石桥之后,却听得探马来报,说刑天军此时早已撤离了大石桥,朝着南面急行而去,却让他李过率兵独自迎上了贺人龙的兵马。
这一战对于三方来说,出现了一个都没有料到局面,肖天健根本不知道李自成的打算,认为李自成铁了心要看他笑话,等着他吃亏然后好吞掉他,根本不会前来协助他对付贺人龙,所以他走的是毫无顾忌,一看到贺人龙率部收兵沿河北上,他便立即也收兵沿河南下,迎击贺方那部官军去了。
而李自成以为肖天健现在已经连胜贺人龙两阵,兴冲冲的派李过先率军赶过来和刑天军汇合,然后共同对付贺人龙,但是没成想跑过来之后,肖天健却已经率领刑天军一刻不停的南下,去找另外一支官军的麻烦去了,结果是让李过巴巴的率军奔至这里,却迎住了贺人龙的主力兵马。
贺人龙本来打算渡河之后,便直扑大石桥,和刑天军决一死战,但是没成想却碰上了李自成的麾下兵马。
这一下战场的局势变得复杂了起来,对于贺人龙和李过来说,都面临着一个难以定夺的局面,打还是不打?成了摆在李过面前的一个问题。
看着贺人龙把他麾下的兵将围成了一个圆阵,一副战战兢兢准备应战的模样,李过犹豫了好一阵,才下定了决心。
他暗自心想‘刑天军虽然军容整肃不假,到底还是一支新近才成军的义军,连他都能打的贺人龙麾下的官军落花流水,想来我随叔父起兵多年,麾下兵将更是远超过刑天军数倍,又岂能不是贺人龙的对手呢?贺人龙这两年没打什么仗,定是军纪不严,现在其麾下官军已经是稀松平常了,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会败给那刑天军了!’
想到这里,李过不由得信心百倍了起来,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率领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卒,居然连刑天军那支新军都比不上,而且贺人龙又摆出这么一个阵势,明显已经显得胆怯了,那么他为何还要怕贺人龙呢?
于是他让手下这些兵将稍微休息了一阵,便立即点出手下几个部将,对他们吩咐道:“李豹子,赵全我给你们二人五百兵,你等率众冲敌阵左侧,刘芳亮,你和双喜也率五百兵马,攻打贺人龙右翼,我率领剩下的人,攻打敌军正面,咱们三面一起夹击,在天黑之前,最好能把贺人龙打垮,只要打散他们,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
几个跟着李过前来的部将一个个都插手接令,开始调度起了兵将,不多时便展开了队形,分做了三路,开始在鼓号声中,朝着贺人龙的兵阵逼了过去。
这两千李自成麾下的精兵,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他们每个人都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手头上都有些扎实的功夫,而且在听闻今天贺人龙被那刑天军大败的消息之后,更是让他们瞧不起这贺人龙手下的官兵了,一个个士气高涨,一听要出战,各个都嗷嗷直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紧随着他们的主将,便朝着贺人龙的大阵冲杀了过去。
贺人龙眼看贼军已经开始行动,朝着他们冲杀过来,心头也一阵阵的发紧,但是表面上却还是很是镇定,连连发号施令,调度诸军,做好了御守的准备。
贺人龙之所以紧张,还是因为白天被刑天军搞得,现在一看到贼军主动朝他发动进攻,他生怕重蹈覆辙,被贼军所破,那么他这么多年南征北战积累下的这些部曲,恐怕这一次就算是彻底完了,而他好不容易晋升到这个参将,也算是彻底当到头了。
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眼前的这支李贼的兵将看上去虽然彪悍,但是并没看出来他们和平常贼军所用的阵战之法有何不同之处,虽然士气极高,但是队阵却远没有上午所遇的那支贼军工整,这便让他有些疑惑了起来,不知道李贼这又在耍什么花招,为何一天之中,两支兵马的表现会有这么大的差异。
“不要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对面这支贼军不过尔尔,怕他何来?稳住!给本官打退他们!”贺人龙故作信心百倍的对部下们说道。
贺人龙的镇定,无形中也影响到了他麾下兵将们的心情,当看到贼军已经开始攻过来的时候,反倒是开始变得沉稳了起来,一队队弓箭手火铳手被调至了阵前大车后面,大车上的小铜炮和小型弗朗机炮以及阵前的那些虎蹲炮、将军铁炮也都装填上了弹药,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李过率领兵将先是以慢速缓缓前行,一队队刀牌手被调至阵前,弓箭手火铳手同样朝前安排,黑压压的一片喊杀声更是冲天而起,并且在距离敌阵越来越近的距离上,缓缓的散开了一些队形,毕竟对面是装备精良的贺人龙麾下的官军,其军中火器数量不在少数,而且看他们的阵列,一辆辆战车被布防在了阵前,弓箭手、火铳手登车备战。
而这些战车乃是明军之中的利器,皆为坚木所制,车上平时备有两门小弗朗机炮,抑或是小铜炮,行军时可装运辎重,作战时展开,竖起侧板,装上随车火炮,便成了战车,很是难以对付。
而面对这样的明军大阵,攻击一方往往会付出很大的伤亡,明军火器毕竟犀利,所以也使得现如今的作战方式开始有异于从前,不再派出十分密集的队阵,就是要防止被敌军火器一大一大片,以此来降低伤亡。
贺人龙所部官兵毕竟训练要有素一些,虽然贼军喊杀震天的杀奔过来,但是没有军官们的命令,大多数官兵还是显得比较镇定,并没有胡乱开火,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贼军的靠近。
李过督军直至行至官军阵前百五十步距离的时候,才齐声发出了一声呐喊,兵将们一起发力,朝着官军大阵加速冲了上去。
眼看着敌军已经进入了火炮射程之内,指挥大炮的那些军官们才狂吼着下令点炮。
只见官军阵中顿时朝着几个方向喷出了一团团的烈焰,官军随行携带的数门弗朗机将军炮便率先发火,炙热的弹丸飞出了炮膛,发出一片轰鸣之声,重重的砸向了冲向他们大阵的那些李自成麾下的贼军。
一颗颗弹丸瞬间便落在了李自成的队阵之中,腾起了一团团的烟尘,弹丸落地之后再次跳起,朝着前方继续飞去,凡是阻在它们面前的东西,只要碰上,便会被它们当场撕裂,一些命数比较差的兵卒当即便成为了这一战的第一批牺牲品,残肢断臂在炮弹前进的道路上腾空而起,爆出了一团团的血雾,也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