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 第165章
“师父。”他在晏欺耳边道,“说起来,关于聆台一剑派的事情,我……”
“这个你更不用管。”晏欺眯着眼睛,懒洋洋打断他道,“劫龙印已经落在旁人手里了,你还能把它怎么办?”
薛岚因叹了一声,低道:“我记得闻翩鸿原来说过,活剑血与劫龙印之间,势必会有一定的感应。”
晏欺道:“谁知道呢?没人真正试过。活剑族人至今已近绝迹,唯独剩下一个,就是你。”
“之前在沽离镇的时候,闻翩鸿曾想过一试。”薛岚因咬着他的耳坠道,“但你当时给我下了咒,便害得他没能试成。”
两人贴得实在太近,薛岚因的呼吸拂得晏欺耳后一带敏感的皮肤微微发痒。
于是晏欺大巴掌伸过去,把薛岚因推得远了一些:“所以,叫你别赶上去往人刀口上撞。”
言毕,又将头顶那柄摇摇欲坠的纸伞举得高了数寸,偏头继续对他说道:“他要解劫龙印,首先会想到拿你开刀子。解完了劫龙印第二件事,就是想办法把我处理干净,然后再是白乌族,长行居,一个接着一个,利落干脆得很。”
薛岚因还是觉得想不通。他瞅着易上闲那副态度,倒像是摊平了任人宰割一样泰然自若。
要知道,他一旦出手救下晏欺,就是摆明和闻翩鸿彻底划开了界限,自此之后,也会与聆台一剑派产生一定的隔阂。
届时闻翩鸿成功上位掌理门派,必然会处心积虑将东南长行居夷为平地。
“师伯难道不担心吗?”薛岚因问,“我看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又不像是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不怕将来长行居处境尴尬,极有可能被推上众矢之的?”
晏欺那双凤目睁开一半,瞳底亦是透着茫然的色彩。
他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我不懂……”
“他这个人比较偏执,没人能猜出他在想什么。”晏欺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觉得站着有些冷了,于是下意识里搓了搓手,后又拉过狗徒弟的,用力揉捏了两下,才继续道:“反正我是这么想的,等到你师祖残魂成形之后,我们见他一面,便动身离开长行居。”
薛岚因眼睛倏地一亮,兴奋道:“不留在这里……那要上哪儿去?”
“先往沽离镇,看看形势如何。”晏欺心底的路线周全,显然必是盘算已久,“我修为散尽,武功更是大不如前。所以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可像原来那样横冲直撞。”
薛岚因道:“不怕,我保护你。”
“你保护好你自己!”
晏欺瞪了他一眼,完事了,还觉得长廊风口实在太冷,便躬身往狐裘里缩了缩,很快对薛岚因道:“……先不说了,回屋去,给我烧个炭盆。”
“成,不说了不说了。”
薛岚因点头应声,随后过了半晌,又特别亲昵地拉过晏欺的手道:“对了师父……”
“什么?”
“晚上到我房间来吧。”薛岚因笑眯眯道。
晏欺当即警惕起来,又一把将手抽了回去:“……你干嘛?”
薛岚因顿了一顿,其实特别想说“干/你”,但他当然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粗鄙直接,于是摊了摊手,难得无辜又纯洁地道:“我能干嘛?只想给你看样东西罢了,不用那么紧张。”
他那样子笑里藏刀的,当真像条心怀不轨的大尾巴狼。不过晏欺也是心甘情愿的傻,嘴上一贯冷冷说着不要,然而到了夜晚,那一颗心里却磨得直痒痒,耐不住脚,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提着灯笼踱了出去。
两人住的地方离的很远,晏欺出门就给夜时飘飞的大雪给蒙了满头。他那会儿就特别想不通,有什么要紧东西,非得跑到薛岚因住的那头特地去看,他这个做徒弟的,自己留点心神,亲手捧过来难道不会么?
待得晏欺满心疑惑,缓缓犹豫着踏入徒弟房间的大门,咣当咣当几声沉闷的巨响,一截跟着一截参差不齐的木头条儿便瞬间跟着砸了下来,险些将晏欺整个人都埋没进去。
薛岚因那时就蹲在满地纷纷扬扬的木头屑里,手里握着一支锋利的凿刀,耳边还夹着一支,借了室内晕黄薄弱的一星烛火,正在仔细认真地雕刻着什么。
走近了看,发现是一支小巧玲珑的木簪。看得出来是用心在雕的,因为他脚边还稀稀拉拉散有几支废弃凿坏的簪状木条,大多是断了或是没能雕好,唯独掌心现有的一支,纹样别致,簪尾还特别细心地刻有一串繁密的花枝。
于是晏欺也抱着烛台蹲了下去,将那微许一点火光照在薛岚因忙活不断的指间,以防他不慎出现疏漏。
“你雕这个做什么?”晏欺先开口问了一句,但见薛岚因手劲大得厉害,又忙是一把扣在他腕间,扬声提醒道,“喂,当心划伤了手!”
薛岚因初时没空应他,低着脑袋,一刀一刀赶着往木簪上凿。等到好半天过去,才勉勉强强缓过那口气来,面对着晏欺,仰天长长叹了一声——
“弄完了,你瞧瞧,漂亮不漂亮?”
薛岚因将凿刀放一边,木簪搁手心里,漾在微弱的烛光下,那花纹显得尤为柔和舒畅,像从木头本身里流淌出来的,细碎又不失齐整,平顺里透着轻快。
晏欺还没弄太明白,那支簪子顺着势头就插在他发髻上了。薛岚因起身取来一枚铜镜放在他跟前,晃悠两下,特别高兴地问道:“好看吗?是不是很好看?”
然而晏欺发髻梳得很后,快到后脑勺了,根本瞧不见木簪插他头上是副什么模样。薛岚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手忙脚乱的,又开始上手拆他的头发。
晏欺当真成了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乌黑的长发让薛岚因拈了大把,挽在掌心里,缠在手腕上,特别谨慎地给他束得又齐又整。
晏欺到现在还没懂薛岚因到底想做什么,一面由他胡来,一面又忍不住问道:“大半夜的,你在玩什么花样?”
薛岚因伸手给他理了理耳边微乱的鬓发:“不是玩儿花样……”
说完,又小心将怀里的铜镜举了起来,递到晏欺面前,很是温柔恳切地道:“前些日子出门一趟,顺手给你捎了支簪子,结果半途回来的时候……弄丢了。”
“我当时伤心死了,连觉都睡不好。”他俯首亲了亲晏欺微扬的眉尖,笑着补充道,“所以趁这几天空闲,又自己悄悄雕了一个……想着等你出关的时候,再亲手送给你。”
第130章 师父说情话
“弄丢了?”
晏欺说话的时候, 便时不时往镜子里瞧。看的倒不是自己, 而是头顶那支徒弟一刀一刀细细凿出来的木簪。
其实薛岚因给他什么都好,晏欺是那种特别容易满足的人。但凡是样东西,管他玉的还是木的, 丑的还是美的, 到了晏欺手里,他都会小心仔细地珍惜。
但他一回头,就见薛岚因不知为何特别难过的样子,好像他丢的不是一支簪子, 而是什么特别重要的物什。
于是晏欺镜子也不照了,抬起手掌过去,轻轻摸了摸徒弟的脸。
“怎么弄丢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