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46章</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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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子夜清寂，更漏迢递，一声声遥过漆红窗棂，曳动了卷旁烛灯，却未能惊扰案后人落笔的动作。</p>
<p>暖色灯盏斜出一剪薄影，那艳丽眉目低敛时不觉显出几分冷肃，他静静端详着铺展满桌的苍黄色地图，灯花悄然而落。</p>
<p>静谧中忽然‘咔嗒’一声轻响，书房的暗门拉开，秦昭从中疾步走出，将袖中的书信递上，“师哥，这是南境传来的简报。”</p>
<p>“嗯。”楚明允应了一声，并不抬眼，仍在地图上勾画批注，“先放着。”</p>
<p>秦昭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道：“子时都已经过了，你还不打算休息？”</p>
<p>“你先去歇着吧。”楚明允拿过一页折子，边写边道：“猎宫的布防我明早就要拿去给禁军那边，还要再忙上一阵。”</p>
<p>“猎宫布防？”秦昭奇怪道，“三月春猎的驻防事宜不一向都是由禁军统领负责吗？”</p>
<p>“匈奴使团不是还留在京中等候答复？”楚明允搁下笔，添上了一砚墨，“为了不失礼，这次春猎也邀请了他们同去，杞山不比长安，难保匈奴不会趁机动什么手脚，我就怕那个统领还依照旧例安排。”</p>
<p>秦昭点头。</p>
<p>自古帝王遵从礼制，每年皆要顺天时举行狩猎。</p>
<p>《尔雅》中‘释天’有载，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四序有定，是国之大事。</p>
<p>大夏开朝始祖为避免子孙奢靡享乐之风过盛，分外重视狩猎，定下了不可违逆的规矩。只可惜这几代的皇帝都不爱武事，如今的李延贞更是把春猎变成了君臣拖家带口的山上春游踏青，其乐融融。</p>
<p>“匈奴那边可是连几岁小孩儿都可引弓狩猎的，反观大夏如今这般样子，实在是不像话了。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要被那个皇子嘲笑轻视，可你猜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是怎么说的？”楚明允顿了顿，压软了嗓音道：“正好，就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大夏的雅乐繁华。”</p>
<p>他瞧着那砚新墨，忽然抬眼看向秦昭，“你说李延贞说这话时就没听见自己脑子里的水声？”</p>
<p>“……”秦昭无言以对，半晌才干巴巴道，“师哥……你别学他说话。”</p>
<p>楚明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口道：“你就回去睡吧，不用管我。”</p>
<p>秦昭应了一声，楚明允却忽然又叫住了他，“对了……”</p>
<p>“什么？”</p>
<p>楚明允却欲言又止，竟显得略有几分迟疑，他紧蹙着眉，片刻后，目光落回了地图上，才开口道：“罢了，没什么。”</p>
<p>他这副模样实在罕见，秦昭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开口：“苏世誉那边还有一个消息。”</p>
<p>“哦——？”楚明允并不抬头，“什么消息？”</p>
<p>“苏世誉从淮南还带回了一个男人。”</p>
<p>笔迹停住，素纸上顿开了小团墨痕，楚明允慢慢地抬起眼，不带表情地看着他，“继续。”</p>
<p>“没了。”秦昭道。</p>
<p>楚明允定定地望着秦昭，秦昭面无表情地回看过去，一截沉默生生凝滞出了僵硬。最终，楚明允笑了声，不带语气地道，“你再跟杜越学这乱七八糟的毛病，信不信我连你也揍？”</p>
<p>秦昭默默移开了视线，道：“是淮南王手下一个刚被启用不久的小将领，十八／九岁，名叫洛辛，依苏世誉的吩咐，跟着巡狩车队一起返京了。”</p>
<p>“洛辛？”从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楚明允细思片刻，沉吟道：“十八／九岁正是容易培养的时候，而如今朝中无将才，若苏世誉要把他举荐给李延贞，恐怕是打算来分化我手中兵权了。”</p>
<p>秦昭顿时紧张，“那怎么办？”</p>
<p>“什么怎么办？”楚明允云淡风轻地睨去一眼，唇边一点冷淡笑意，“担心个什么，培养了他就一定能成事了？你以为我这般地步，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的？”</p>
<p>“哦。”秦昭放下心来。</p>
<p>话虽如此，楚明允自己眉目间还隐约蕴着些烦躁，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挥手示意秦昭快走，没再说话。</p>
<p>书案上一盏烛火煌煌跃曳。</p>
<p>次日清早，曙色苍苍，禁军统领一入宫就见到了等在殿内的太尉大人，大惊之际忙快步上前赔礼。</p>
<p>他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地图，听楚明允简单吩咐后，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试探地问道：“今日休沐，楚大人还起这么早，是有什么要事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