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9章</h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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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话我还想问你。”楚明允环顾一周，发觉只有他独自一人，“路上听见琴声，我还以为是哪个歌女伶人，寻过来看没想到会是苏大人在此，还真是有闲情雅致。”</p>
<p>苏世誉淡淡道：“不是什么歌女伶人让楚大人失望了，你现在离去倒也不晚。”</p>
<p>“苏大人怎么还赶我走呢？”楚明允微挑眉梢，“你不想看见我是怎么？”</p>
<p>“怎么会。”苏世誉轻笑。</p>
<p>“你方才弹的是曲丧乐？”楚明允在他面前蹲下，微微歪头盯着他，“居然是在凭吊故人吗？”</p>
<p>“怎么，”苏世誉笑道，“楚大人是打算安慰我吗？”</p>
<p>楚明允笑了一声，“亲叔父死在眼前都能面不改色，你哪里用得上我安慰。”</p>
<p>苏世誉垂下眼不答话，手指再度搭上琴弦。</p>
<p>楚明允也不在意，撩袍便挨着苏世誉并肩坐下，抬手碰了碰他，“换首曲子。”</p>
<p>“……”苏世誉侧目看他，“你还真是把我当成伶人乐伎了？”</p>
<p>“若是想找乐伎伶人我就不会想听你弹了。”楚明允回的理所当然。</p>
<p>“也对，”苏世誉便笑了声，“江南第一的琴伎都被人花重金买下送你府上，的确是不缺人抚琴。”</p>
<p>楚明允侧头瞧着他，意味不明地道：“我的事你了解的倒是不少。”</p>
<p>苏世誉指下动作微顿，旋即平淡道：“只不过是那位如姬姑娘名声过盛，连我也有耳闻。曾想跟她讨教，可惜已经没了机会，却没想到你后来遣散得倒也干净，至今也没丝毫踪迹。”</p>
<p>楚明允低笑道：“我这不是对你情根深种吗？”</p>
<p>苏世誉避开他的目光，“如此看来也只能问你了，如姬姑娘的琴艺果真如传闻般了得？”</p>
<p>楚明允略一回想，给出了三字评价：“听着困。”</p>
<p>苏世誉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楚大人这般的欣赏能力，恕我实在想不出要费力给你演奏的理由。”</p>
<p>“三更半夜荒郊野岭，我不回府特地来听苏大人弹琴，你居然还要嫌弃我，可真是令人伤心啊。”楚明允幽幽地叹了口气。</p>
<p>“……想听什么？”</p>
<p>楚明允想了想，“兰陵王入阵曲。”</p>
<p>苏世誉闻言忽然抬眼，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打量了片刻，“提起这个，我倒是想到个早就想问你的问题。”</p>
<p>“兰陵王因为容貌秀美在沙场上常受轻辱，这才打制了一副狰狞的黄金面具来震慑敌人。那你这张脸，是如何纵横了沙场的？”</p>
<p>“这也容易得很，”楚明允冷笑了声，“但凡有不敬的，敌者虐杀，兵者重罚，不出两月，军中便再无敢直视我面容之人。”</p>
<p>“果真是治军严格。”苏世誉难辨褒贬地道，沉吟了良久他忽又轻声问道：“坦白而言，我认为你并非是贪慕荣华之人，甚至对许多尘俗之物毫无兴趣，那你究竟是为何想要入沙场登朝堂？”</p>
<p>“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楚明允看着他。</p>
<p>“要听假话我何必问你？”苏世誉回看过去。</p>
<p>楚明允移开了视线，望着远处的千叠山影，淡青朦胧的山峦与银白粼闪的川流便落入他深色的眼眸，沉吟片刻才开口，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却落地有声，“非要说的话，我想要的就是拓万里疆土，召八方拜服。”</p>
<p>苏世誉一怔，转而收回目光，抬手搭上琴弦，皎皎月光在他指上匀开。</p>
<p>一曲起弦风雅，音似玉盘珠落泠泠，声转战鼓擂响震震，渐入金戈击鸣铮铮，铁马冰河至此滚滚而来。</p>
<p>声潮盈满朱红亭台，楚明允手肘抵在膝上，侧过头托着腮盯着苏世誉出神。</p>
<p>哪怕是再嫌恶楚明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生了一副极美的皮囊。闲言碎语向来难少，有人说是那薄唇勾起的弧度摄人心魂，有人说是那染了血腥气的素白手指握扇时的姿态最是动人。</p>
<p>而苏世誉现下却忽然觉得，他那双眼眸才真是让人难以招架。含笑时有春水潋滟盈盈生光，沉静下来便是秋水清明澄亮凝寒。</p>
<p>陡然翻指收弦，一曲终了，乐潮退散，留天地一时万籁俱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