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那陈玄文年逾古稀，官至兵部尚书，辅佐过三代帝王，在朝中甚有威望。前些日子他乞骸骨归乡，圣上赠礼，百官相送，平顺和气的如他一生年岁，又有谁能料到他会在家中突然自尽。</p>
<p>他在夜里忽然纵饮狂歌，以剑作笔在墙上恣意挥洒，而后反手自刎，鲜血泼了满墙，渗入遒劲笔锋，淋漓地描摹着一位老臣的刚毅不屈。</p>
<p>“不堪逼迫，以死明志。”这是陈玄文刻入墙中的字。</p>
<p>“死的挺有他的风骨。”楚明允评价道，他问秦昭，“可有什么别的发现？”</p>
<p>“并未。”</p>
<p>“那……可有见到陈玄文的家人？”</p>
<p>秦昭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据回报来看，从未见过。”</p>
<p>楚明允靠回椅背，冷笑道：“这就怪不得了。”</p>
<p>“什么？”秦昭问道。</p>
<p>“他多半是怕线索留的太明显被人毁去，但也足够清楚了。”楚明允指尖轻点在信上，“不堪逼迫，以死明志，这就定然不是私仇。陈玄文仕宦多年，不说学生近百，大大小小受过他恩惠的就不可胜数，更别提他所知晓的机密，若是能让他为己所用，在朝中可就占了优势。无法拉拢，就挟持家人逼迫，也不是什么新鲜手段。”</p>
<p>“如此，我们就非要插手不可了。”秦昭道。</p>
<p>“陈玄文已经是一介布衣，哪怕死了也惊动不了京城，更何况是自尽。”楚明允道，“先让留在那边的人报官，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p>
<p>“是。”秦昭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事，如今来看可能有关。先前我们在路上发觉还有人暗中跟着陈玄文，一路追踪回来，能肯定是苏家的人，不过对方也发觉了我们。”</p>
<p>“……苏家？”楚明允坐直了身子，微蹙眉道：“苏世誉？”</p>
<p>秦昭看着他点了点头。</p>
<p>大夏国祚已有数百年，因开朝丞相谋逆，此后历代皆废除此职，三公实则只存两位，以太尉掌军务，御史大夫掌监察，共同辅佐君王理政。</p>
<p>如今的君王年轻而仁弱无能，朝中由官居太尉的楚明允与身为御史大夫的苏世誉把持大权，形成了楚党与苏党分庭抗礼的局面。</p>
<p>“你怀疑是苏世誉所为？”楚明允看向他，沉吟着又道：“难说。”</p>
<p>秦昭皱眉道：“也是。苏世誉毕竟是人皆称道的贤良，这种手段总归是卑劣了些。”</p>
<p>“呵。”楚明允嗤笑了声，“给人看的贤良样子，你哪里知道他就是真贤良了？”</p>
<p>“……那你究竟是怎么看？”</p>
<p>“我哪里知道。”楚明允道，“我和苏世誉又不熟。”</p>
<p>秦昭：“……”</p>
<p>“不过，我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楚明允勾起唇角慢声道，“御史台都是朝廷的人，苏世誉是无法自由调动的。那一路尾随陈玄文，并且偶然下才能显露痕迹，还能察觉到我一手培养出的影卫的，是什么人？”</p>
<p>秦昭恍然，却一时答不上来。</p>
<p>楚明允淡笑着，眸中却是清冷，“我这位同僚，身后是有什么江湖势力，还是如我一般，有什么私密培养的组织呢？多年来我竟然从不知晓，看来的确是对他了解太少了。我忽然忍不住想，我所看到的，大抵也是个表象罢了。”</p>
<p>“你的意思是？”</p>
<p>他唇边笑意冷下，手指捻着粒荔枝核，微一用力便化作齑粉散在指间，“查，仔仔细细地查清楚。毕竟眼下，我最大的对手可是他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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