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宣夜说也略有所知。南阳学风浓郁,常有聚会、议论,盖天说、浑天说、宣夜说都是讨论的对象,各有优劣。
南阳是张衡的故乡,很多人都对张衡推崇备至,所以浑天说的支持者更多。
但刘协提到的这个问题,的确是宣夜说更合理。
日月星辰飘浮在天地之间,显然比附丽于同一个天球上更能解释诸多现象。
只是这么一来,想测天高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有定位的目标了,测出来的只可能是日月星辰距离大地的距离,而不是天球距离大地的距离。
秦宓越想,越觉得有趣,同时心生惭愧。
天子日理万机,能用在学问上的时间有限。他闲来无事,有的是时间,自问对诸般学问也下了不少功夫。可是在天子面前,他立刻现出了原形,浅薄之极。
他引以为傲的熟读深思不值一提,连最简单的问题都没想明白。
“陛下,臣惭愧。”秦宓一声轻叹。“以前读的书都白读了。”
“那倒不至于。”刘协笑了,扬扬手。“只是还不够罢了。”
秦宓点点头,欲言又止。
两人一路走,一路闲聊。看似没什么主题,但说得很坦诚。
刘协并不全盘否定儒学,他只是觉得仅有儒学是不够的,还需要木学,需要医学,以及一些其他的学问。这也是他正在做的事,或者说,是他做的所有事的出发点。
刘协用董仲舒做例子。
当初董仲舒改造儒学,将诸子的学问加入其中,极大扩充了儒学的范畴。虽说现在看来,他的做法有利有弊,但是对当时而言,综合百家,显然对统一思想,减少内耗是有帮助的。
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当年留下的积弊渐渐显现,理应对儒学进行一次重铸,去芜存精,并进行必要的补充。
这些都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参与。
在他看来,秦宓就是这样的人。
“子勑,努力。”刘协语重心长的说道。
秦宓激动不已,躬身施礼。“臣虽愚钝,敢不从命。”
“带着朕的期望回去。”刘协伸手拍拍秦宓的肩膀。“告诉你的乡党,让他们不要被眼前的一己之利蒙住眼睛,逼着朝廷大开杀戒。”
他停顿了片刻,幽幽地说道:“朕不是圣人,也有脾气的。”
秦宓吓了一跳,再次施礼。“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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