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最后通谍,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了。”辛毗点点头。
“如果我非死不可,我一定会带上你。”
“这是我的荣幸。”辛毗笑道:“生时未能同心同德,死后或许能肝胆相照。”
审配转头看着辛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觉得有这可能?”
辛毗叹了一口气。“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汝颍人与冀州人不合,致使大好形势功亏一篑,两败俱伤,这个教训还不够惨烈吗?”
审配冷笑。“能从你嘴里听到这句话,也算是不易。”
“我虽不敏,知错就改还是能做到的。”辛毗停住脚步,看向城外的大营,轻轻地拍了两下城垛。“天子固然是英主,但若非你我不合,他也不会赢得这么痛快。引而不发,就能使汝颍人与冀州人互相残杀,想必他此刻一定很得意。”
审配也停住了,与辛毗相隔数步而立。
过了好一会儿,他幽幽地说道:“如果我肯降,他能放过我审氏一族吗?”
“不好说,我只知道,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你先将我汝颍人杀得干干净净,破城之后,汝颍人再以报仇为名,将你冀州人杀得干干净净。他肯定不希望你投降,所以也别指望他轻易答应放过你审氏一族。”
辛毗沉默了片刻,又道:“但诛九族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审配懊恼的握起拳头,用力砸在城墙上。“此子虽年轻,却用心歹毒。”
“也能理解。”辛毗眼中露出一丝苦涩。“孝桓、孝灵的殷鉴在前,要想与天下士大夫为敌,并且战而胜之,没点心机怎么行。当初世祖就想度田,最后不了了之,以后诸帝都有心无力,没想到这件事却被他办成了,也是天意吧。”
审配转头打量着辛毗,欲言又止。
他能感受到辛毗的无奈,正如他的无奈。
在天子面前,他们都是失败者。
天下的士大夫概莫能外,不管他们是追随天子,还是与天子对抗。
“还有转机吗?”
辛毗沉默了良久。“或许有吧,但你我都看不到了。”
“什么转机?”
辛毗慢慢转过头,迎着审配的目光。“敢问审君,是士大夫的渊源更久,还是皇帝的渊源更久?”
审配目光一闪。“当然是士大夫,皇帝才几百年。”
“是啊,皇帝才几百年,士大夫却是三代以来就有,薪火相传数千年。若不是张良、陆贾、贾谊、董仲舒辈前后相继,刘氏岂能为帝?几百年来,皇帝因士大夫而立,就算天子英武,又岂能弃士大夫而独存?四民为士,看似分而治之,其实不过是一时缓兵之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