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只是太尉府的一个记室令史,还不足以受到天子礼敬。至于他圣人之后的身份,刘协也不怎么在意。
就算是孔子在世,他也不会当回事,更何况圣人之后。
圣人之后不做人的多了去了。
孔融感受到了天子的冷漠,神情尴尬。
等孔融行完礼,刘协语气淡淡地说道:“令史求见,是太尉府的事,还是个人的事?”
孔融再拜。“臣蒙陛下错爱,委以故司空张季礼传记一事,草成一稿,敢请陛下过目。”说着,将被汗水浸得半湿的文章递了过去。
刘协接过,没有急着打开,却盯着纸看了一会,眼皮一抬。
“听说司空过世之前,你见过他?”
“是。”
“在哪里?”
“彭城。”孔融犹豫了一下,又道:“彭城外。”
“说了些什么?”
孔融口中发苦。该来的都要来,想躲都躲不掉。
“臣责其疏忽,滞留城外,未能及时入城,鼓舞士气。”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刘协轻笑了一声,低头看向手中的文稿,沉默了片刻,又道:“听说令史少时,曾登李元礼龙门。”
“确有此事。”孔融心中不安。
“那你现在是龙,还是鱼?”刘协重新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讽。“李元礼虽狂狷,终究还能披甲上马,守边有功。你才走了几里路,就累成这样,难怪与黄巾作战,要请刘玄德解围。”
孔融面红耳赤,血往上涌,一直忍着的火气也有些按捺不住,大声说道:“臣的确无能,愧对李元礼。只是陛下如此待臣,恐怕也非礼贤之道。”
刘协不禁莞尔。“怎么,你骂得张季礼,朕就骂不得你?”
“……”孔融顿时语塞。
第六百九十章 党人之隙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儒家挂在嘴边的基本准则。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遵守。
但你骂人,就必须承受被别人骂的结果,这一点毋庸置疑。
孔融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他的学问好,口才也好,以前都是他骂人的时候多。别人要么骂不过他,要么不敢骂他,更多的时候是兼而有之,所以无往而不胜。
但今天他遇到了天子。
天子不仅敢骂他,而且骂得特别狠,一点面子也不留。
孔融想起了杨彪的评价,至少认同了一半。
天子是不是高屋建瓴且不说,直指要害是确如其分,直接质疑他的人品,撕开了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