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去得有点久,羊都宰好了,架在火上烤,他才陪着荀彧走来。
荀彧风尘仆仆,脸上还算干净,可能是刚在涑水洗过,鬓角未干。他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温润如玉,是一个不多见的美男子。
看到架在火上烤的羊,荀彧嘴角微挑,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故镇东将军司马,臣彧,拜见陛下。”
第二百章 欺之以方
该如何接待荀彧,既能留下他,又不至于丧失主动权?
收到唐姬转述的信息后,刘协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可以不用荀彧,但一定要留下荀彧。
荀彧的意义不仅在于他是一个人才,更在于他的号召力。毫无疑问,荀彧是新一代的汝颍士子领袖,他在哪儿,能影响无数人的选择。
退一步说,荀彧的个人能力也是出类拔萃的。让他成为对手的智囊,不如留为己用。
但不能被他摆布。
荀彧奉行的是党人的理想,代表的是世族豪强的利益,按照他的理想即使能重建太平,也不是能长久的太平。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先改造荀彧的观念,然后再由荀彧去推行新的道路。
如果不能,那就退而求其次,将荀彧收为己用,通过调整他的官职限制他的发挥,将他的影响力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不到万不得已,不走曹操的老路。
杀人是最等而下之的选择。
看到荀彧在面前下拜,刘协站了起来,双手虚扶。“荀君,一别六年有余,荀君风采依旧。”
荀彧微微一怔,再次行礼。“陛下记得清楚,臣是中平六年离宫,于今六年又两月。”
“这六年,朕为董卓、李傕所迫,身既飘零,心亦无依,不意今日能又见荀君风采,可喜可贺。凤凰既来,愿来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荀彧的身体停滞了刹那,躬身再拜。“臣未能奉陛下于危难之际,死罪,死罪。”
刘协微微一笑,挽着荀彧的手就坐。
没有席,更没有案几,只有几个胡床。
刘协早已习惯,荀彧却很别扭,坐立不安。
不仅因为马扎局促,更因为天子话里隐藏的未尽之意。
中平六年,董卓专政,刚刚被举为孝廉,拜守宫令不久的他主动求出补吏,除亢父令。但他没有去上任,弃官而归,然后领着宗族离开颍川,去了邺城,投奔韩馥。
他因此保全了宗族,却放弃了天子。
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趋利避害,这没有错。
可是对君子而言,临难苟免,置朝廷安危于不顾,忠义有失,没有尽到为人臣的责任。
此时此刻,面对天子,他不能心中无愧。
天子对他的期望越高,他越是觉得惭愧,觉得亏欠天子,亏欠朝廷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