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灵均的年纪不算大,但他如今在国内的名望和地位早已超越了一般的青年作家,毛兆晃可记得,他现在已经成了《人民文学》的编委。
看看编委名单上的一连串名字,哪个不是中国文学界响当当的人物?
在中国文坛,前辈提携后辈向来是有先例的,甚至被传了美谈。
毛兆晃认为,许灵均对谟言的这番肯定在他的创作生涯当中一定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他心里这样想着,也不知道谟言看没看到这篇文章,他迫不及待的想告诉谟言这件事。
写信太慢了,得打电话。
于是毛兆晃跟钱勇康打了个招呼,出门骑上自行车一路骑到bd市文联的办公室,借这里的电话给身在部队的谟言打了个电话。
谟言出身山东农村,1976年当的兵,他在部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提干,为此他做了很多努力,可始终未能如愿。
到1979年底,他已经25岁了,按照部队的规定,超过24岁就提干无望了。
不能提干,又不愿回乡,那时的他陷入了迷茫。
想来想去,谟言把脑筋放到了写作上,因为部队有一项激励政策。
如果士兵在省级报刊上发表文章,可以记三等功。如果能在军报上发表文章,那更是一朝成名。
他这一写就是两年,写了一篇又一篇,可却从来没有被刊物看中发表过。
一直到81年,谟言给《莲池》的投稿受到了毛兆晃这个编辑的重视,给他写信邀请他修改稿子。
一个月后,短篇《春雨夜霏霏》发表在《莲池》上,这是莫言人生中第一篇公开发表的作品。
次年,谟言又在毛兆晃的指导下接连发表了《丑兵》《为了孩子》《雪花雪花》等几篇作品。
虽然没有引发什么反响和关注,但多篇的发表使得谟言受到了部队领导的注意,他的提干申请终于被批准了,他由士兵变成了正排级干部。
到了今年,谟言又陆续发表了《售棉大路》《民间音乐》和《我是羊》等几篇作品,《莲池》这份地方杂志仍旧是他的主战场。
他有时也在想,自己的作品什么时候能登上《人民文学》《收获》《当代》这样的顶尖杂志啊!
谟言觉得老天似乎听到了他心里的呼喊,前几个月他竟然接到了《人民文学》一位编辑的来信。
谟言永远难以忘记这位编辑同志的名字——陶玉书,他并没有见过陶玉书同志,但在他的想象中,这位编辑一定是如庙里观音菩萨那样慈悲的。
刚刚过去的九月份,他的新作《黑沙滩》发表在了《人民文学》上,谟言仍记得那天他在杂志上看到自己作品的那种喜悦。
从1979到1983,四年的努力,他的作品终于登上了中国文学的最高殿堂《人民文学》,谟言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迎来了春天。
但《黑沙滩》的发表与他想的不一样,并没有引起什么讨论和反响,谟言幻想中自己一举成名天下知的美梦也没有实现,他又回到了现实,他还需要兢兢业业的写下去。
“谟言,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电话中传来毛兆晃失真的声音,谟言回过神来,刚才一个晃神的功夫过去的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浮现在眼前,让他的心绪难以自持。
“听见了!毛老师,我听见了!”
“这件事你要重视起来。像许灵均这样的作家轻易是不会写评论的,我记得他以前只写过一两篇评论文章,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他对你的欣赏足以让你引起文坛的关注,这不仅对你的创作生涯具有重要意义,更可以改变你的人生。
你可不能松懈,要再接再厉啊!”
电话中毛兆晃的声音苍老,殷殷叮嘱,透着一股亲切的期待。
让谟言不禁想到他第一次接到毛兆晃来信的情景、想到毛兆晃指导他改稿的情景、想到毛兆晃带着他到白洋淀采风的情景……
他的眼中不觉间含住了热泪,“毛老师,我明白,我一定好好写!谢谢您的鼓励,您的帮助我永远不敢忘记。”
毛兆晃欣慰的笑声传来,“傻小子,我看你是高兴糊涂了。你要谢得谢人家许灵均,他对你的帮助才是最大的。”
“您是发掘我的伯乐他是带我走上战场的将军。”
听着谟言的话,毛兆晃哈哈大笑,打趣道:“你小子到底是感谢我们,还是在夸自己?”
早已被高兴、激动填满内心的谟言有些语无伦次,好在毛兆晃并不在意。
此刻他比谟言还高兴,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挖掘出来的青年被文坛名宿看重,同样也是对他的眼光和过去培养的肯定。
他又勉励了谟言几句话,两人结束了通话。
挂断了电话,在谟言仍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时,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谟言,有你的信!”
谟言回过神来跑去取了信,看到上面的落款,他不由得再次激动了起来。
是陶玉书编辑写来的。
他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展信后便看到娟秀文雅的字体。
“谟言同志:
你好。《黑沙滩》发表半月有余,编辑部收到多封读者来信谈到了这部作品,总体来说褒大于贬,我想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
我最近找来了你以前在《莲池》上发表的作品看了看,进步是很明显的,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
如有完稿,可寄来给我看看。我相信随着你创作水平不断进步,发表会变得越来越容易,祝你早日写出具有影响力的作品。
另,许灵均同志在《燕京文学》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评价了你的作品,这又是一个好消息。
握手!
陶玉书
1983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