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学员们依次领走了签名书,李拓长吁了一口气,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站在他一旁的宋凡也跟着松了口气,问道:“前两回场面也这么火爆吗?”
“没有。”李拓拿起茶缸灌了一大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前两回王濛和覃朝阳来,学员们提问很踊跃,但情绪可没有今天这样亢奋,这都是朝阳的号召力啊!”
宋凡听着微微颔首,他刚刚一直在旁观看,自然是看得出来这些文学青年对于林朝阳的追捧和崇拜。
仔细一想便能理解,王濛和覃朝阳都属于老派作家,地位很高、名气很大,作品也有不少读者,但在青年读者群体当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很有限。
林朝阳就不同了,他年纪虽轻,但几乎每一部作品都掀起过巨大的讨论,对于青年读者的影响自然是巨大的,拥趸众多也属合理。
学员们都走了,李拓也有心思跟林朝阳开起了玩笑。
“你总待在学校里,读者们见你一面不容易,才会这么热情,以后得多参加社会活动才行。”
宋凡也笑着说道:“是啊,朝阳的号召力确实大,可以多参加参加我们文艺界的活动。”
“有时间一定。”林朝阳笑吟吟的说道。
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宋丹丹一直眨着大眼睛看着林朝阳。
她今天本来是想看看“许灵均”的,没想到见到了本人之后美好的想象有些幻灭,不过她自认为也不是肤浅的人,相比外貌她更注重内在。
可她没想到林朝阳竟然会说出“搞话剧不赚钱”这样的话来,这句话结结实实的打破了宋丹丹心中对于偶像的滤镜,只觉得这人满身铜臭味,俗不可耐。
在她愣神间,林朝阳已经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文化宫,宋丹丹也跟着父亲出了文化宫。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宋丹丹在父亲身旁说道。
听着女儿的话,宋凡不禁皱起眉头,“你说林朝阳?”
“是啊。以前不认识他,还有些幻想,今天一聊,才发现太俗气了。”
“俗气?就因为人家说了一句‘搞话剧不赚钱’?”宋凡问。
“对啊,张嘴闭嘴都是钱。”
宋凡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说好听点是不识人间疾苦,说不好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啊,就是太年轻。凡高谈阔论、夸夸其谈者,多有言过其实。
人家说的是实在话、真心话,这才是君子之风。
况且你只注意到他说不赚钱,人家没写话剧吗?
你在人艺,也该知道,《天下第一楼》当初可是他写给燕师大的学生们的。
你们人艺的编剧写剧本好歹还有稿费,人家写剧本是真正的义务劳动。
这样的人,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俗人?”
宋凡的语气并不严厉,但却透着一股威严,让宋丹丹心中不由得有些发虚。
可她还是反驳道:“是他自己说钱太少的,可见是看重钱多过艺术。”
“金钱和艺术是自相矛盾的两件事吗?艺术与爱不爱钱没关系,与你有没有钱也没关系。
你不要看有些艺术家贫穷时才思泉涌、发达时江郎才尽就认为这是金钱妨碍了艺术创作,这样的想法太狭隘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绝大多数艺术的诞生是由于物质条件的优越,让人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思考除去生存以外那些形而上的追求。
视金钱如粪土是清高,但绝不是艺术的审判标准。
人家只说了一句话,你就联想了这么多。
这到底是对方的问题,还是你早已给对方预设了立场,这种立场不符合你的预期,他就是错误的、罪大恶极的。
艺术首先难道不是劳动吗?既然付出劳动,那想要获取报酬有什么不妥?想通过多赚钱,过上美好生活又有什么不妥?
难道艺术家就必须安贫乐道,甚至是清贫至死吗?
你到人艺去学习、演戏,以后是不是也不要拿工资了?或者哪怕拿工资,也要拿的比别人少,这才能显出你的清高、你的艺术?”
宋凡一本正经、有理有据的驳斥了女儿的说法,并非是要与她论个长短,而是怕女儿的艺术道路刚起步就走偏了。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学艺,先学做人。朝阳同志我没有深接触,但从你李拓叔叔口中听说,他人品非凡。
我们这个行当,德高望重者众,但德艺双馨者少之又少。他这样的人,才是你学习的榜样。”
被父亲教训了一通,宋丹丹本来心情不快。
直到最后父亲神色缓和下来,与她轻声细语的说起来,她心中才信服几分。
“爸,可人品再好,要是才气不够也不行啊!”
“世上不乏有才者,若是单纯以欣赏而论,有才无德也无不可。
可若是彼此亲近,首重人品,才华反倒要放在一边。
你以后啊,要是能给我找个像他这样德才兼备的女婿,我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宋凡最后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去年女儿高考没考上,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早恋谈了个男朋友。
闻言,宋丹丹面露娇羞,嗔怪父亲的调侃,“爸~”
“你都这么大了,我也不想总说你。但你得有点大人的样子,学习、工作上都得成熟起来。”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