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想着都“设宴”了,怎么着也得是东来顺、全聚德、烤肉宛啊,没想到最后这顿饭还是在招待所的房间里。
“你也太抠了,我辛辛苦苦半个月,你连请个客也这么寒酸?”
招待所桌上只摆了花生米、猪耳朵等几样下酒菜,林朝阳忍不住质问谢靳。
“别着急啊,还有菜呢。”谢靳气定神闲的说了一句。
没过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敲响,谢靳去开门,还真就有人给送菜来了。
来人都是谢靳在燕影厂的老友,成荫、陈怀恺、江怀延,几人手里或端着盘、或捧着盆,真就是来给送菜的。
陈怀恺早年是燕京电影学院的教员,后来调到了燕影厂当导演,后世大家知道他,都是因为他有个儿子叫陈凯戈。
江怀延这个名字林朝阳倒是不熟悉,谢靳介绍他是燕影厂文学策划部主任,属于燕影厂位高权重的领导。
送完了菜,几人也不走,坐那就喝上了。
“朝阳,愣着干啥,倒酒啊!”谢靳使唤道。
林朝阳坐下来,不满的说道:“今天不是请我吗?怎么我还成伺候局的了?”
“在座的都是你的叔叔大爷,就你年轻。”谢靳道。
“老谢,你总这么占我便宜就没意思了。”
林朝阳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伱改剧本是个苦差事,熬大夜改剧本就算了,还得陪抽烟、陪喝酒,我可遭了大罪。”
“你啊,年纪轻轻却暮气沉沉,还不如我这个马上六十岁的老头子。”
成荫呵呵笑道:“朝阳是小说家,内心敏感丰富,跟你这样的酒蒙子肯定不一样。”
谢靳爱喝酒,在电影圈是出了名的,号称酒圣,千杯不醉。
被老友拆台,他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朗声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场五人当中,除了林朝阳,江怀延是最年轻的,今年还没到五十,他是燕影厂文学策划部主任,管的就是编剧和剧本这一块。
他看过《牧马人》的剧本,还看过《天下第一楼》的公演,对林朝阳在戏剧创作上的天分很欣赏。
跟林朝阳喝了两杯酒,江怀延问道:“朝阳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燕影厂来工作?”
林朝阳没想到江怀延有此一问。
到制片厂来当编剧?凭心而论,电影制片厂应该是这个年代里小资氛围最重的单位了,虽然与社会主流有点格格不入,但工作和生活氛围还是不错的。
尤其是编剧和导演这两个工种,在制片厂里手握大权,到哪都被人捧着。
但林朝阳可不想打白工,江怀延想调他到燕影厂来,无非是看中了他的创作实力,可这年头电影制片厂拍电影可都算是集体创作的。
他真来给燕影厂写剧本,有署名,但是没有著作权,纯纯的打白工。
这个时候大家都习惯了计划经济,也没有版权意识,所以没人在乎这些工作成果。
等到八十年代沪美厂的职工们因为著作权问题和厂子打起了官司,这些电影从业人员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林朝阳正打算婉拒江怀延的招揽,就听谢靳说道:“朝阳本子写得好,到制片厂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到燕影厂没意思,要来还得来我们沪影厂。”
“你们沪影厂比我们好哪儿了?”
谢靳的话引来了几个老友的集体讨伐,但也让把江怀延对林朝阳的招揽岔了过去。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吃的差不多了,江怀延冒着酒气问林朝阳,“我听李拓说,朝阳的厨艺不错?”
李拓的爱人张暖心也是燕影厂导演,不过辈分比在场几位都低。
之前他们夫妻俩都在燕影厂大院这边住,江怀延认识李拓也不稀奇。
谢靳说道:“这个我可以证明,朝阳炸酱面做的不错。”
成荫摇着头挖苦道:“沪上人真是没见识,吃个炸酱面还当美食了。”
“炸酱面怎么不算美食?”陈怀恺提出了不同意见,“越是寻常食物,越是难做好。”
他看向林朝阳,懊悔道:“早知道朝阳有手艺,我们何苦还自己张罗菜?”
林朝阳苦笑道:“说好了请我吃饭,你们还打算让我做饭是怎么着?”
“下次,下次有机会一定尝尝朝阳的手艺。”谢靳张罗道。
他的话立刻引发了其他几人的赞同,“得尝尝,得尝尝。大作家的手艺,我们还没尝过呢,吃完以后出去吹牛都有资本了。”
一群老同志喝的醉醺醺的,你说他醉了吧,他说话不咬舌头,你说他没醉吧,说的全是胡话。
到最后,菜吃完了,酒也喝完了。
谢靳往床上一倒就睡了过去,林朝阳喝的最少,陈怀恺看起来还算清醒,江怀延和成荫已经迷迷糊糊。
林朝阳无奈,等会还得把人给送走,早知道是这样,这顿饭说什么也不能吃啊!
好在陈怀恺还保持了几分清醒,冲林朝阳摆了摆手。
“没事,朝阳,你放心走吧,等会我儿子来接我,把他们都送回去。”
说是这么说,可林朝阳哪能真走啊,坐那等了一会儿,还真有人来敲门。
林朝阳一开门,狂拽酷炫的凯爷没见着,倒是见着个模样标致的小姑娘。
“小姑娘,你找谁?”林朝阳问。
“我找我爸。”
小姑娘身量高挑,眉眼间明媚大气,但脸上满是稚气,声音清脆,越看越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