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赵承瑾,字怀卿。
人这么好看,名字也好听。
李朝朝托着下巴,坐在石桌旁,院里种了许多月季花,红艳艳一片,很美。
她想,自己到了年纪,是要成亲的。
如果对方是个大帅哥,也未尝不可。
“哇,收收你的口水吧。”安乐一身红衣,气冲冲过来,看到她犯花痴,忍不住感叹。
李朝朝擦了擦嘴巴,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被骗,她也没生气。
“你喜欢他,他不一定喜欢你。他字怀卿,说不定是怀念他的心上人呢。”安乐道。
“而且,万一他在乡下有了妻子怎么办?”绞尽脑汁,想尽说辞,安乐只想让她清醒一点。
李朝朝想了想,“亲口问问他不就好了。”说罢,她又道:“若她有心上人,或是已有妻室,我便不再想着他了。”
她差使人去礼部送了信,这个月二十九,护城河边见。
那日,她穿着淡粉长裙,上面绣着白色小花,带着白纱帷帽,坐着马车去了护城河边。
赵承瑾已经早早到了,他穿着朴素的黑色布衣,黑布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就像画中人,路过的女子纷纷为他掷花。
李朝朝从马车上下来,赵承瑾忙理了理衣服。
他们互相见礼,“我们到穿上去说吧。”
白纱下,李朝朝声音清丽。
“好。”他们租了个小船,赵承瑾拿着船桨划船。
李朝朝坐在船尾。
街边小摊贩叫卖东西,顺流不息的人群。
酝酿了一会儿,李朝朝问道:“大人可有妻室?”
“家中只有我一个白丁,母亲三年前留我一人仙去了。”赵承瑾回答的很诚恳。
“可有心上人?”李朝朝搅着手帕,问。
赵承瑾道:“或许,要有了。”
要有了?
李朝朝不想自作多情的,可还是忍不住问:“若陛下,若陛下再赐婚,大人答应吗?”
赵承瑾背对着她,脸红的滴血,“实不相瞒,我,我是……”
青天白际,几只白鸟一飞而过。
“是什么?”李朝朝见他说了半天,也说不个所以然来。
“我,我喜欢小姐。”赵承瑾闭眼,说了出来。
他呼吸有些不稳,缓缓睁开眼,手继续划着船桨,眼里映着溪流。
李朝朝指尖都发烫。
又听到船那边的男人继续道:“你是千金小姐,我不过是一个权势低微的小官,你嫁了我,说不定要吃许多苦。我不愿拖累你,高门显赫,我希望你嫁给心爱之人,希望那人权势滔天,可以给你过好日子。”他嘴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而我,给不了你好的首饰,没钱为你买漂亮的衣裙?”
李朝朝听罢,“人不会永远停滞不前,你现在是小官,以后又不会是。现在没钱为我买好的,那便买力所能及的。以后有钱了再买好的,也不是不可以啊。”
赵承瑾忍不住笑,“小姐这番话,赵某会记在心里。”
“我可不是求着你娶我的,我可是丞相家的女儿,你要三媒六聘,要八抬大轿,娶我回家的。”李朝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甜,有些骄矜地说道。
“赵某记下了。”赵承瑾低声道,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之意。
“而且,我吃不了苦的,你也知道,我是被宠着长大的,嫁给你后,可万万不能让我吃一点苦的。”李朝朝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臭屁。
她忘了自己小时候差点被饿死,为了活路一直盘算。
此时此刻,她只想让自己,不要在心上人面前被看清。
“赵某不敢承诺让小姐吃不了一点苦,但凡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都会尽全力做到。”赵承瑾道。
这话,听起来是花言巧语。
只是说出谎言的人会被天打雷劈。
赵承瑾不想骗她,“可能,一开始的时候,你要同我一起住小院子,丫鬟小厮也没有几个,说不定还会有乡下来的亲戚来叨扰。每月只能靠着我不多的俸禄生活,要拮据的过日子,这样,你还要嫁我吗?”
“那你答应我,要给我挣好日子过。”李朝朝道。
“我会的。”
一月后。
皇帝御笔赐婚。
三月内完婚。
她成婚那日,正是十五。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整个京城漫天烟花。
她嫁人那天,很是热闹。
江府,紫怡园。
李朝朝闺房。
她来这里后,自小到大,第一次施妆。
巧手的婢女为她画了峨眉,脸上扑了腮红,红红的,很喜庆。
额间贴了花黄,嘴唇上也涂了胭脂。
整张脸看起来艳丽极了,眼尾勾了红色的线条,像只撒娇的小狐狸。
↑返回顶部↑头上戴着纯金打造的凤冠,周围各处插满了朱翠红簪,她的耳朵上带着红羽宝石耳环。
“小姐今天好漂亮。”一玉看着她,眼里带着泪花。
旁边的翠腰笑着问:“难道小姐平日里不漂亮了吗?你这孩子,怕是平日里都看习惯了。”翠腰是柳姨娘院儿里的,她手最巧了,江府里,数她化妆描眉最好看,满京里,那些个妆娘里,她能排前三。
“是啊,满姐儿小的时候,就觉得她以后长大是美人坯子,没想到如今出嫁了,已经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人了。”旁边说话的是粉玉,她梳头最好看,不过光是她俩可不行。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从今天天还黑着,便来她屋里为她梳妆,穿嫁衣。
她的嫁衣,用的是南海鲛绡织成的,千金一寸,上面用宝石珍珠金丝勾出精美的凤凰。
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李朝朝知道,成亲当日,大家都会说吉利话,她听听这就过去了。
一玉也没有恼,只觉得自己还是马屁拍的不够好。
一切准备完后,老嬷嬷为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四季平安,五梳五子登科,六梳年年有余,七梳七七四十九难,八梳八八大发,九梳九九同心,十梳十全十美。”
“恭祝小姐以后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丫鬟们齐声道。
“好好好,一玉,给赏。”她们好几日前就准备了红包,每个红包里有一两银票,不多,但是都是心意。
而且来她屋里的丫鬟婆子,每个都发了。
出门的时候,老嬷嬷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江赞已在门口等着了,今日本该是大哥哥背她出门的,不巧前几日他生了病,一直发热,不能下床。二哥哥远在边疆,一时回不来。这差事便落在了江赞身上。
李朝朝也是提早知道的,透过盖头下面,看到江赞蹲在地上,她弯身贴在他的背上。
江赞身子有一瞬间僵硬,很快便回过神,勾着她的双腿,起身朝院子外面走。
从紫怡园到江府大堂有一段路,他在路过府中院里长廊的时候,声音很小,“祝你新婚快乐。”
后面跟着两排丫鬟婆子们,除了前院放鞭炮的热闹声,这里还算安静。
李朝朝听到了他的祝福,笑着道了声谢。
少顷,到了江家前厅,热闹非凡。
大夫人在她出嫁这天,才对她露出一抹笑来。
而新郎经过了前门的“阻拦”,给了宾客红包,终于到了喜厅里。
而这时,喜婆婆喊:“新娘到!”
赵承瑾表面很淡定,实际上后背,手心,都是汗水。
江赞将她放在了小门外面,李朝朝的手落在了喜婆婆手里,由喜婆婆牵着到了正厅。
赵承瑾看着一身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李朝朝,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喜婆婆将新娘子的手,交到了赵承瑾手中,又从旁边拿过红绫,让二人分别牵着。
赵承瑾傻愣愣的,不放手。
惹来宾客大笑,李朝朝的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赵承瑾红着脸,与她分开手,手牵着红绫。
二人跪在喜团上,听丞相夫妇说话。
江家夫妇坐在主位,嘱咐他俩婚后,要互相护持,恩爱有加,琴瑟和鸣。
十六抬大轿,擂鼓唢呐震天响,直吹一首《凤求凰》。
李朝朝盖着红盖头,脸被映的通红。
轿子前面枣红马上,是穿着新郎服的赵承瑾。
满京围观人群看到他的容貌,无不惊叹,直呼天神下凡,甚至有人看到他后惊艳地晕了过去。
一路吹吹打打,李朝朝坐在轿子里,偷吃着一玉为她做得糕点。
一玉在轿外,跟她讲话。
“小姐,一会儿就要到赵家了,你可别睡着啊。”
“放心吧。”李朝朝嘴里塞满了糕点,今天一早都没吃东西,可饿死她了。
轿子到了赵府。
喜婆婆道:“新郎踢轿门!”
赵承瑾下了马,在轿子前面提了一下。
“新娘下轿!”喜婆婆喊。
李朝朝将手里的糕点连忙塞嘴里,整理了一下盖头,从轿子里出来。
她的红盖头,是赵承瑾给她绣的,绣的是凤凰花样,很漂亮。
“新郎背新娘进门——”
唢呐吹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围观群众纷纷鼓着掌,人,自古以来,就爱看热闹。
李朝朝被赵承瑾背在背上,只觉得宽厚,温暖,安定。
赵府是皇帝主婚,帝后坐在主坐。
由钦天监监正主礼。
二人被迎着进了赵家大堂,到处红灯结彩,来观礼的人不计其数。
“新人拜堂!”监正喊。
两人朝着帝后,跪拜。
皇帝代表天,皇后代表大地。
↑返回顶部↑两人按照礼法,一起跪拜。
“一拜天地。”
叩首。
监正道:“二拜高堂!”
赵承瑾父母早亡,帝后是万民的父母,也算是他今日的父母。
“夫妻对拜!”
二人手持红绫,互相朝着彼此,第三拜。
“送入洞房!”
李朝朝被牵着来到了喜房,赵承瑾留在外面同宾客喝酒。
她成婚这日,安乐没有来,一直在宫里。
心里是难过的,毕竟她跟安乐是多年好友,她想得到安乐的祝福。
不过没关系,她会每日都祝福安乐幸福快乐。
现在屋里只有一玉和她。
“小姐,你累不累?”一玉蹲下来,给她捏腿。
“还好,就是头上戴的东西太沉了,脖子要断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过还好,李朝朝没有等太久。
赵承瑾假借不胜酒力,从前面被人扶着回来。
外面喜婆婆还有丫鬟们都等着呢,见他回来,连忙将门打开。
“新郎掀盖头!”喜婆婆道。
外面的宾客虽然醉了,不过都没敢进来。
天子在此,谁敢造次?
他拿起来玉如意,将她的红盖头掀开。
红盖头下,是小女子羞红的脸,眼神羞答答地,抬眼娇丽的看了他一眼。
赵承瑾嘴唇都被脸上的热气烫红了。
“新郎新娘,早生贵子!白头偕老!”众丫鬟婆子一齐说道。
赵承瑾喉头滚动,眼神一直落在李朝朝身上,语气低哑,“都下去找管家领赏吧!”
“谢大人!谢夫人!”
人都下去,一玉有些犹豫,见小姐和姑爷看着彼此,都不说话,也很有眼色的退下去了。
门被关上。
赵承瑾蹲了下来,趴在了李朝朝腿上。
他眼里映着李朝朝的身影,声音飘渺:“我是在做梦么?”
李朝朝抬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疼吗?”
赵承瑾抬起温玉一般的手捂着额头,盈盈看着她,呢喃:“好似不是梦了。”
“不喝交杯酒了吗?”李朝朝红着脸,问。
赵承瑾起身,到了两杯合卺酒。
一杯递到了她手里,二人手臂交缠,将合卺酒喝下。
酒水下肚,李朝朝脸上更红,她觉得是自己涂了胭脂的缘故,要不然,赵承瑾看着她的眼神,怎么那样红了!
眼看着,男人离他越来越近。
红唇相印。
柔软的触感,带着酒水的甜味。
李朝朝眼神迷离,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赵承瑾心口发烫,捂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压抑感,“别,别这样,看我。”
被她的眼神看着,赵承瑾觉得,自己的小腹升腾起无名的浴火,想要撕碎,弄坏些什么。
甚至,想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哭得破碎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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