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苦行洞在钟灵山山顶,那里场年积雪,很冷。
这是李朝朝托小沙弥打听到的。她连夜赶出一件棉衣棉裤,做得很大,她怕做小了迦兰阿穿不上。
还将自己压箱底的纯白色狐毛大氅拿了出来,又做了一幅手套,一双厚实的袜子,拿出来一条厚实的被子用麻绳捆好,放在蛇皮袋里。
“我要上山去,安乐,若有人来,请你替我掩护,说我病未好,不便见人。”夜色蟋蟀叫个不停。
她只能趁夜去,白天让人看到,若是被发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去?你不要命了!”安乐抱着她,怎么也不让她去。
李朝朝的腿不再流血了,结了淡淡的粉色的痂,能正常走路。
“苦行洞那么冷,又是在山顶,迦兰阿晚上会冻死的。”李朝朝清楚,是迦兰阿为了帮助自己,才会被罚的。
“我不许你去!”安乐紧紧抱着她,心里恨死了。
“那个南枼死就死,满满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要你为了别人以身试险。”安乐眼眶湿了,手指紧紧拽着她的衣服。
李朝朝有些为难,抚了抚她的脸,擦去她眼角的泪,“殿下,南枼为了救我,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将我腿上的蛇毒吸出来。因这蛇毒,我陷入梦魇,日日噩梦缠身,是他为我画符,将贴身佛珠赠我,压我梦魇。他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的!”若迦兰阿冻死在那里,她会愧疚一辈子,甚至一辈子活在悔恨与泪水里。
安乐咬牙,笑出了泪,颇有些悲怆,“那我呢?你想过我吗?你去了那里,若路上出什么事怎么办?你要我随你一起去了吗?”
李朝朝跪在地上,“殿下,我求您,让我去救他吧,我保证,我只帮他这一次,我报了恩,从此与他两不相欠。俗话说,无债一身轻,您说对不对?”她想说什么缓解气氛。说出的话,却将泪水带了出来。
安乐还小。
却不傻。
她知道李朝朝为什么这样一意孤行。
李朝朝却不明白,安乐亦绝不会点破。
说她自私也好,狠心也罢。
李朝朝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好,我同意你去。但你要保证,活着回来。”安乐擦了擦泪水,笑得勉强。
“好!殿下,等我回来。”李朝朝将佛珠呆在脖子上,将画符拿了下来,放进贴身衣物里。
她准备了好多东西,用的吃得,将东西收拾好,放在背篓里,她背在背上,手里拿着未点燃的灯笼,与安乐告别后,李朝朝摸黑从后门出去。
出了国安寺,李朝朝用打火石将灯笼点亮,她身上穿着黑色的斗篷,隐在黑暗里看不到。
她沿着石阶,一阶一阶往上走。
路上,在林子里她遇见了野狼,吓得她爬到了树上,灯笼掉了下来,被风吹灭。
她不知道狼有没有走,她爬得很高,脚踩在粗树枝上,等待天明。
李朝朝很困,困了她就咬自己,就这样熬到了天将破晓。
山里终于有了光亮,狼早就走了。
她从树上往下看,特别高,有些怕,腿都在发抖,但她还是爬下来,手心被树干划破了,有血流出来。
她往上撒了点泥土。捡起来灯笼,背着背篓,开始往山上走。
国安寺在山中间,离山顶尚有一千多米。
李朝朝一路跑,一路走,累了停一停。
渴了喝山泉,吃虫子吃过的果子,到了夜里,天气降温,很冷很冷。
天开始下起小雪,因为离山顶越来越近了。
李朝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假装后面有老虎追,一路往山上跑。
夜半三更的时候,她终于到了山顶。
山顶还有积雪,冷风呼呼。
她裹紧斗篷,依旧冷的发抖。
“迦兰阿!迦兰阿!你在哪里?我好怕啊!”她环顾四周,除了雪,她找不到迦兰阿在的地方。
这时,不远处,亮起了光。
李朝朝跑了过去。
是个入口有两米高的山洞,里面有光亮,她走进去,里面很大,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上面点着香,旁边放着一盏灯。
洞里寒冷无比,不过却被修整的很整洁,地上的土被踩的跟结实平整。
床上没有被子。
迦兰阿正坐在蒲团上打坐,李朝朝看他睫毛都结冰了。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李朝朝打了个喷嚏。
“南枼,你,你刚才是为我点灯吗?”李朝朝脸上带着一抹笑,吸了吸鼻子。
迦兰阿并未回答,也未睁眼。
李朝朝将背篓放下,将蛇皮袋拿出来,掏出来棉被,铺在床上。
将棉衣拿出来,披在迦兰阿淡薄的背上。
她冷的直跺脚,开始絮絮叨叨同安静打坐的迦兰阿说话。
“我来的时候,还好吃了东西,走了这么久的路,你都不知
↑返回顶部↑道我好累的。而且虫子多就算了,还盯着我咬,我脸上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山上还有野狼,差点被咬到屁股,还好我福大命大。”李朝朝脱了些,在床上将蛇皮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大氅,还有棉裤,手套,袜子,还有她给迦兰阿准备的干粮,用纸包着呢,还有一纸袋米,他冷的时候可以煮米汤喝。
李朝朝抬头,见迦兰阿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怎么啦?”李朝朝问。
迦兰阿道:“你遇到了狼,身上有没有那里受伤?”
李朝朝笑得很傻,“我逃命一绝好不好!当时看到那头狼的时候,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上最近的树上头,还在那上面待了一夜呢。”她觉得这件事说出来真的很自豪,她李朝朝可是狼口逃生的人。
迦兰阿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他脸上的情绪让李朝朝看不懂。
“你饿了吗?吃些玉米饼吧。”虽然凉了些,但是能裹腹。
迦兰阿摇头。指了指桌旁的锅灶,里面还剩下些米。
李朝朝见他吃了,又想着饼凉,吃了肚疼,还是明天吃罢。
正想着,被风冻的一个哆嗦。
“这个洞口怎么不按个门?真冷啊!”李朝朝搓了搓手,“南枼,你穿上,这是我做的棉衣,试试。”说罢,她在床上挪了挪屁股,背朝着迦兰阿,“我不看你,你把袈裟脱了,床上还有棉裤,你都试试。”
她按一米九的个子裁的衣服,棉服是红色的,上面绣了金色莲花,袖口黑色是莲花样式。棉裤是用黑色绸布坐的。
还好她们带来的行礼中,有许多布匹,面料是宫里最好的。
她跟七公主来祈福,陛下恩赐不少东西,都是能用得上的。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脱衣服的声音。“怎么啦?为什么不换?是觉得不好看吗?对不起,黑色的布只够做裤子了,剩下的布料都是女儿家的。也就红色,能为你做成棉衣。你不要嫌弃,好不好?南枼。”她低着头,有点自责。
“无碍。”迦兰阿的声音就好像这外面冰冷的雪,凉的人发抖。
他将棉衣先放在床上,脱下袈裟,里面还有中衣,在外面套上棉衣,他中裤还能穿,将棉裤套在外面,大小胖瘦。都很合适。
“谢谢。”迦兰阿道。
“换好了吗?我要回头了。”听到迦兰阿回答后,她才转身。
“咳咳。”李朝朝咳嗽,她今天出了汗,又吹了冷风,不知道会不会得风寒。
外面冷风一直往里灌,李朝朝又咳嗽了几声。
迦兰阿挡在她前面,风被他挡住,“明日你便下山。”
“好。”她在这里,实在是不便。
她很累,“南枼,我们怎么睡觉啊?”
迦兰阿呼吸一滞,抿唇,“你睡,我守夜。”
“这怎么行?你睡吧,我守夜。”李朝朝不想给他添麻烦。
外面冷风停了一会儿,又开始刮。
“好冷啊,咳咳。”李朝朝被迦兰阿挡的很严实,可山洞里还是寒冷无比。
外面雪停了,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李朝朝道:“早知道带两个被子来了,我以为你在这里,最起码也会有一床被子的。”她叹了口气。
她穿得厚,斗篷被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
“我想尿尿。”她睡觉前,不尿尿不行的。
外面雪下的大了,现在出去如厕冻死了要。
迦兰阿找了个破瓦罐给她。
李朝朝真的特别不好意思,“你捂着耳朵闭上眼背对我。”她飞快地说。
然后看到迦兰阿果真闭上眼睛,听从她话地捂着耳朵,不看不听。甚至是背对着他。
她解开衣裙,放在床上,走到瓦罐那里,蹲下来尿尿。
她尿完后用柔软的萱纸擦了擦屁屁。提上裤子,拍了拍迦兰阿的后背。
迦兰阿没有睁眼,耳朵还是捂着,只是脸、耳根一直很红。“好了么?”他问。
李朝朝拉开他的手,“没好我怎么来拍你?”她开了个玩笑。
“我好困啊。”李朝朝躺在床上,她想了个办法。将自己的狐皮大氅,还有自己的衣裙脱下来当铺背,将迦兰阿的袈裟铺在上面,她敬重的拜了又拜,“佛祖大慈大悲!原谅信女,信女也是为了御寒,不得已如此,来日回到国安寺,我必日日为您供奉长明灯。”
“有没有什么东西,将洞口堵住?”她冷的真的受不了了。
迦兰阿在四处找了找,看到床下有一个破旧的床板,想来是以往来苦行洞的前辈冻得受不了,给后来人留了活路。
他将床板放在洞口后面。刚好能挡住洞口。
迦兰阿用桌子、棍子、背篓抵在床板后面,避免被雪夜冷风刮倒。
“两个人睡暖和一点。你把棉服脱了,放在被子上面吧。”在迦兰阿用门封洞口的时候,她就铺好了床,躺在里面暖被窝,露出头。眼睛亮晶晶的。
↑返回顶部↑她头上没有戴首饰,也未梳发髻,她怕耽误时间,就没有打扮自己。
迦兰阿站在床边好一会儿,动了动手指,将棉衣脱下,盖在被子上面。
“快进来,我的脚好冷,你帮我暖暖。”李朝朝怕迦兰阿是个傻子,穿着中衣呆一夜。
迦兰阿脱了棉裤,穿着中衣中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李朝朝身上软软的,很香。
迦兰阿本想与她保持距离,李朝朝伸手拦在他的腰上,凉凉的手插进他的衣服里。
冰凉的脚也踩在他的腿上。“你身上好热啊,南枼,你不怕冷吗?”
迦兰阿没有说话,只是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这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迦兰阿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朝朝已经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迦兰阿听力很好,他听到雪落的声音。听到山里虫鸣打架的声音,听到狼被毒蛇缠住身体,缓缓窒息的呜咽声,听到山中洞穴里老虎打鼾……
最后,他听到的是。
李朝朝靠在他怀里,睡着的呼吸声。
“这一劫你过了,便可真正勘破大道。南枼,莫忘了你的来处,记得你的归处,记在心里,永不能忘。”师父的话,历历在目。
他的劫,应验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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