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封墨刻意要回华夏大地来化凡，还布下这重重阵法，就是因为怕别人打扰。

然而，事实上，这七日十分平静，整个华夏大地都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人来打扰他化凡，他化凡的过程，从表面上看来，还是比较顺利。

但事实上……

在重重法阵之中的封墨感觉很不好。

其实在三界中，从灵山拿到影身术的秘籍细看之后，他就看出了影身术化凡这一步的怪异。

要知道，他是封墨，他可是华夏大地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是连天，连神都可以算计的封墨，是教出了无数了不起的弟子，堪称一代宗师的封墨。

他怎么会看不出影身术被改动了？

以他的聪慧，甚至已经猜出是法轮菩萨或是说前玲珑塔塔主改了影身术。

但是，法轮菩萨不愧是西方灵山最光明智慧的大势至菩萨的弟子，他那化凡一步的奇想，着实是妙，是封墨都没想到的妙招。

封墨甚至能够完全揣测出法轮菩萨在影身术中增添化凡的心理。

是要看看他封墨，到底是彻底成为凡人，还是在化凡这一步中，修为更上一层楼。

这是一场豪赌！

而封墨也是一个狂傲无双的人，所以，他面不改色的接下了这场豪赌。

越是化凡到最后，封墨越是有一种感觉。

短期之内，他可能无法恢复了……

化凡……不止七日那么短。

他，可能永远都是一个凡人了！

是个凡人并不可怕，因为苏青衣是华夏大地上唯一的光明神，他总有办法再次修炼，而且以他的天资和睿智，想要再次修炼回来，怕是易如反掌。

但是，事实证明，他想的太简单了。

他已经在华夏大地上活了上千岁了，以前有修为的时候，他青春永驻，俊美如斯，面容完美无缺，无可挑剔。

可如今……随着化凡，功力的散去，往日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光也开始流失。

在化凡完全没有结束的时候，他就睁开了双眼。

看到飘荡在眼前的白发。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是如此的淡然，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和不甘。

他已经知道这次化凡的结果了，只是，他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他是封墨！

无所不知的封墨，怎会失败？

不！即使是现在失败，他也会想尽办法逆转眼前的失败的！

只是……

他看向重重法阵之外，同样盘腿而坐，为他护法的苏青衣，那张精致绝美的小脸上一片漠然，即使冷若寒霜也美的不真实，美的动人无比，他本就是神，是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神。

他强行算计了他，将他拉向人间，却变成了这种模样。

黑崖叛变，苏宝贝失踪，华夏大地无人可继，他要承担的，已经太多，他已经太累了，他不想让他再知道他化凡失败的事情。

而且……他如今这幅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的模样，着实不想让他看到！

苏苏……

等我！

目光坚定不屈的隔着重重法阵盯着苏青衣，封墨拼着体内最后的一点灵力，将整个身体虚化，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完完全全的从法阵中消失。

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见踪迹。

原本阖着双眼的苏青衣猛地张开双眸，看向法阵，看向空空如也的法阵，双瞳蓦然紧缩。

“封墨！”

他惊呼，素来清冷淡然的嗓音有些颤抖。

精致绝美的小脸紧绷着，苏青衣闭上眼睛，瞬间化身为天道，将之前封墨消失的一抹，看进心里。

然后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浅色的衣袍和及至脚踝的长发无风自动，翩袂起舞。

“封墨……封墨？封墨！！！你竟然……你竟敢！竟敢如此待我！竟然又算计我！”

苏青衣宽大广袖下的双拳紧握，素来总是蕴藏着一股寒意的黑眸泛红，胸口不断的起伏。

明明……明明在前段时间都说好的，不许他再瞒他什么事，不许他再算计他。

可这一次，他却又算计了他。

在他面前，眼睁睁的算计了他！

说什么怕化凡的时候被人打扰。

说什么怕有危险，只有在华夏大地和重重法阵之中才会安心，还要他亲自护法。

其实，不过是为他最后一步完全消失做准备工作罢了！

因为只有有那些法阵的辅助，化凡失败的他，才能够调动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因为只有在他和他都万分熟悉的华夏大地上，他才能够藏身人间，让他怎么都找不到。

让身为华夏大地唯一光明神的他都找不到，让他即使化身天道都找不到他！

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汹涌的怒意和恼意席卷了苏青衣的内心，他纤瘦的身躯微微发抖，都化凡失败了，竟然，还敢离开他身边，做这样危险的事！

他现在只是一个凡人了，没有修为，没有自保能力，没有青春甚至可能随时都老死……而且还身无分文……

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不让他找到他？

是因为化凡失败，所以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他？

还是因为他现在那副垂垂老矣的模样？

可他不在乎！

上一次，亲手杀死封墨的时候，封墨为了碰触到他，穿越他身前叠加的寸寸光阴，在他面前，从一个俊秀青年，眨眼间变成一个皱纹丛生的老翁他都不介意，何况是这一次？

苏青衣却没想到，那一次，变成老翁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且一瞬间之后，封墨也死了，封墨自然也无法在乎。

可这一次……化凡失败，连封墨都不知道，自己会持续这幅模样多久……

第305章

不可饶恕！！！封墨的举动，简直不可饶恕！

可……纵使如此，又怒又恼又气又恨的苏青衣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他。

很担心很担心……这种心揪在一起，痛的近乎不能呼吸的感觉。

这种剧烈的感觉，是恢复光明神的记忆之后的他，所没有尝过的。

他以为，之前对封墨只是淡淡的欣赏和喜欢，因为那种感情，其实并没有很深。

在三界中的地球的时候，他也以为，那样的喜怒哀乐，已经是七情六欲中的极致，

今日方知，不是！

那不是！

此时这种，头脑一片空白，心中万千思绪闪过，痛彻心扉的感觉，才是极致。

“封墨……”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青衣的声音低了下来，精致绝美的小脸上一片冷静，但是眼底却充盈着浓郁的哀伤。

浓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在华夏大地上一直绝情绝爱，清冷无情的苏青衣，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一滴泪来。

晶莹剔透，透明无比，滑落时，晶莹的泪珠在眼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落地的时候，化成了透明的玉珠。

‘叮’的一声，落地之声，清晰可闻。

天空依旧那么高，白云依旧那么洁白，只是那蔚蓝的天空上，带着一丝丝莫名的阴霾，让人看上去，便觉哀伤，和心情沉重。

但天空却没有落下雨。

也没有电闪雷鸣。

说明他更多的是忧伤与难过，而非是愤怒。

这种时候，封墨其实是庆幸苏青衣是光明神的，否则，他怎么会，看着天，就像是看着他一样。

怎么会是，看着天的颜色，就知道他的心情呢？

他是天，是神，他的意志与情绪会影响天，影响天道，所以他在有心的人眼中，也是如此的纯粹，纯粹的，令人不可置信。

其实，封墨知道，一直以来，苏青衣的一切，都十分的纯粹。

冰冷的雪原上，冰雪几乎全部凝成了冰，呆立许久的苏青衣，终于动了，一些冰屑从他及至脚踝的长发上，眉眼上，和浅色的衣袍上飘落。

“我就不信……我会找不到你！！！”

洁白的贝齿深陷到粉唇之中，苏青衣的表情愈加的冷漠，但泛红的双眸却已经恢复清明，里面是一片坚定。

无论如何，他要找到他！

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能不能恢复……

带着这样的执念，苏青衣浅色的衣袍微微拂动，整个人便消失在冰原上。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冰原之上。

一步一步，似是有些踉跄，有些艰难的走到了之前苏青衣所站的地方。

他低垂下腰身，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上有着沧桑的纹络，虽然依旧白皙，却是苍白，不复以前的修长优美。

那只手，在冰雪之间拨动。

最终捡出了一颗透明的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