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衣也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苏长空抬起他泛白的脸亲了亲：“放心，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苏青衣点了点头，没敢再开口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就是忍不住说些傻话。

可是……他真很怕他会出事。

他出去了，关上了门。

苏青衣似乎看到空间以肉眼可见的形式扭曲了下，好似将这个小木屋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了一样。

他快步走到窗台前，打开窗户，趴在窗棂上，看着外面。

外面还是一片白茫茫的银白，苏长空独自一人站在一片白中，未免显得有些孤单。

苏青衣看着，觉得有点心酸，但是他还是趴在窗棂上没动。

苏长空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俊美脸上没了之前的温柔，一片冷峻，然后他双手负立，看向天空。

苏青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了两人。

一个双耳肥大，光亮着头的瑙衣和尚，一个一身青衣面容苍老手拿拂尘的道人。

只是看了一眼，即使隔着法阵，苏青衣也感受得到那两人的强大。

这两位，便是佛宗方外之地玲珑塔的一步天尊无妄上师，以及光明圣坛中光明圣坛坛主的师弟，怀素道长。

怀素道长脸上带着高傲的神态，他目光扫了一眼苏长空身后的木屋，对他们这种一步天尊来说，可以说天地灵力变化的奥妙，尽在他们掌握之中，苏长空辛辛苦苦结下的法阵，在他们眼前形同虚设。

“不过是故弄玄虚，五先生，你以为这样，便能阻止我们二人杀了那个妖星么？”

看着怀素道长的目光，苏长空就知道那阵法对对方没用。

苏长空的心情沉重几分，但脸上却是不显，而是抽出自己的九劫剑：

“不论能不能阻止，护在身后，都是任何一个男子都当做的事情。”

“阿弥陀佛。”无妄上师面容微胖，双耳肥大，看上去很是慈悲而慈祥，比之前苏长空见过的任何一个和尚都更像得道高僧。

“灾星是魔，邪魔，外道，天道不容，人间不容，天下苍生亦不能容，你不是他的归宿，死亡，才是他的归宿。”

“天道不容？人间不容？那有如何？修炼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至于天下苍生？将天下安稳寄托在一名无辜的少年身上，也是可笑，这样的人间，苍生，虽活犹死！不要也罢！”

“冥顽不灵！”怀素道长有些生气：“叫你一声五先生，你当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么？老夫这等一步天尊，即使你大师兄见了，也要给我们客客气气的行礼，你又算什么东西？”

“我是人，当然算不得什么东西，不过，你们这些老东西，追杀我这样的小辈，好像也很不是东西。”

第190章 有故人归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便是苏长空与无妄上师和怀素道长。

苏长空对他们而言，是弱者，也是小辈，所以，两人也很有风度的没有一起出手，对望一眼之后，佛宗无妄上师疾退几尺，站在一侧，双手合十，面容慈悲，眼神平静的看着他们。

而怀素道长已经甩着拂尘出手了。

拂尘上白色的尖尾灵活的缠上了九劫剑，不过，九劫剑谱虽然常见，但九劫剑却是一把真真正正难寻的好剑，这让苏长空即使修为比不得怀素道长，也能凭着武器与他相抵一二。

苏青衣趴在窗棂上，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抓着窗沿，漆黑晶莹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场中的情况。

苏长空没有骗他，他在的地方，不远不近，既不会让灵力波及到法阵，又可以让苏青衣看到他。

正是因此如此，苏青衣才能清晰的看到苏长空如今的处境。

他不是怀素道长的对手。

苏青衣曾跟着归途学习怎么打架，不说十分精通，但也有一定的眼力了，他看的很分明，苏长空在怀素道长面前，几乎是毫无还手能力。

这就是一步天尊与半步道君的差别。

即使凭着九劫剑，苏长空在最初，可以抵抗一二，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完全不是怀素道长的对手。

一旁的无妄上师只是看着，并不出手，他们便无法抵抗。

苏长空虽然不敌，但是脸上却没半分退缩怯懦的神色，俊美的面容依旧冷峻，神色平静到近乎淡然，倒下一次就重新再站起来，倒下一次就再站起来，身上添了无数的伤痕，紫色的长袍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嘭’的一声，苏长空又一次被拂尘击退，修长的身躯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将地上的积雪压出一个凹凸。

“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着实难得，若是再给你足够的时间，胜过老夫，不过指日可待，你当真要为一个灾星，折损在此么？”

怀素道长没想杀死苏长空，毕竟苏长空是天院的五先生，可是，苏长空一而再，再而三的冥顽不灵的挡在他身前，着实让他生气。

不得已，他便愈发用力的打压苏长空。

很多次，他以为苏长空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能力，但是，这个青年，他偏偏颤抖着身体，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又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一次也是。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没有一丝血色，染血的手指按在地上，撑着颤抖的身体，缓缓的，由趴变成半跪，再从半跪，慢慢的站起来。

他起身后，之前落在雪地上的凹凸处，已经成了血槽。

苏青衣在窗棂处，看到那雪地里鲜艳无比的鲜红，心底是一阵一阵的揪痛，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用多大的意志力，才忍着没有出去？

苏长空是半步道君，在一步天尊手中，就是如此不堪一击，更别说是他，他现在九阶巅峰，虽然已经比华夏大地上大部分的人都强了，但在一步天尊这样的庞然大物前，却没丝毫还手余地。

但他们的目标是他，若是他出去，苏长空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苦？

可若是他真的出去，苏长空之前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苏青衣知道，苏长空不想他出去，可是……爱一个人的心，便是想要他快乐安康，想要替他而忧，替他而痛，苏长空是这样的心思，他也是。

所以，他终于忍不住，起身离开窗前，打开了门。

即使是死，即使苏长空会因为他这个选择而恨他，他也不忍心再看他在他身前如此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模样。

……

……

四周的空间一片动荡，似乎有什么液体，顺着地面滴落下来。

液体滴落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非常的清晰。

原本浑浑噩噩近乎沉睡的人，被这些液体唤醒。

他睁开一双凌厉的双眸，眸中漆黑一片，四周也是漆黑一片，他似乎沉睡了许久，也好似就沉睡了很短的时间，脑海中絮乱的记忆太多，沉默了一下，脑袋才清晰起来。

鼻尖清晰可闻的浓重血腥味熏的他几乎不能呼吸，他闭了闭眼，再睁开。

然后漆黑的双眸中渐渐的弥漫出光华来。

被狭小的空间禁锢的手脚开始动了起来，强大的气息蔓延出去，然后，周围的空间开始震颤。

苏青衣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但无论他如何往前走，也穿不透身前那一层透明的阵法结界€€€€是不是苏长空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所以才早有准备？

正在此时。

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从雪原的某处蔓延看来。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平静无比的佛宗无妄上师眼底闪现出一丝惊愕来。

怀素道长也停了手，警惕的望向四周。

他们这种高手，几乎将天地变化的奥妙规律都掌握在手中，更别说，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

他们的神色郑重起来这么强大的气息，竟然让他感觉有些心惊，明明感受的到，是跟他们一样一步天尊的修为，但是，他们却觉得有些害怕，而且，直觉之中，也隐隐有一种危险之兆。

这样的气息，面色苍白，刚从地上站起来，满身是血，摇摇欲坠的苏长空也感受到了。

他感受着这股气息，莫名的觉得这股气息有些熟悉，但熟悉中又夹杂着陌生……

是谁呢？

……

正想着，苏长空脚下被鲜血晕染的厚厚积雪忽然颤动起来，这些颤动，引发了周围地面的颤动，颤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苏长空本就消耗的很严重，在这剧烈的颤动中，几乎站不稳了。

他飞身到空中，刚离开地面，一种强大的力量喷发而出，‘轰’的一声炸裂声从他先前所站的地方响起，地面的碎石，和染血的白雪都被炸裂开来，在空中溅出几米高来，地面上露出一个漆黑的幽洞。

这番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那气息越发的靠近他们了，苏长空也愈发的觉得熟悉，终于，他脑中灵光一闪，眼前露出一抹惊喜之色，惊呼道“归途？”

像是回应他的呼喊一样，下一刻，一道漆黑的身影，从地底的幽洞之中，破空而出……

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玄黑的面具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勾勒出高挺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眼形，只有消瘦的下颚和略微显暗的薄唇露在面具后面。

他一如既往的冷漠而平静。

那中冷漠，来源于他对万物的无所求，与无所畏惧。

苏长空很熟悉他，苏青衣也很熟悉他。

唯一让人觉得略微不熟悉的是他倾披在身后的墨色长发，非常的长，几乎到脚踝那里，无风自动，翩袂起舞，让他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片黑色当中。

在雪白的雪原上，他这一抹黑，非常的惹人注目。

“你是谁？”

怀素道长忌惮的问，因为他已经察觉，这位不知来自何处的家伙，也是一名一步天尊。

不过，怀素道长不知道，有的时候，先开口，便是输了。

他刚开口，原本还在空中静止的黑色身影就化成一道肉眼看不到的虚影，让人再也找不到他，以为之前看到的那道身影是幻觉。

可下一刻，怀素道长却感觉到脖颈处难以忍受的刺痛。

再下一刻，有一道艳红的血线喷洒出来，从空中喷洒到雪白的雪地上，非常的艳丽而美丽。

要知道，修为达到一步天尊这种地步，身体发肤坚硬如石，可是，此时此刻，这位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人，竟然割破了他的喉咙。

即使是一步天尊，喉咙被割破，也是要死的，所以，这位达到一步天尊多年，一直都将自己放的很高的怀素道长被硬生生的吓出了一身汗来。

“归途……”

那熟悉的玄铁面具，熟悉的漆黑身影，熟悉的冰冷气息，还有熟悉的快很准杀人手法……

都是苏青衣牢记在心的。

从诛魔阵中与归途分开之后，归途便毫无音信，苏青衣一直为此而担忧，苏长空和白逸尘也为此而担忧。

而此时那些担忧都化为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