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又踢他一脚。
“嘿——”
朝他吐出长长的舌头,江月哈哈笑着扭头就没影了。
江洲关上门,一转身,看见貌美如花的娘子,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
“你们兄妹二人!”她拿开黏在她脖子里的那双冰凉的手,嫌弃道:“爪子比你妹妹的还凉!自己焐暖之前别想碰我!”
江洲悻悻地收起不正经的样子,自己搓起手来,边搓边严肃地问她:“这个月又没换洗,是不是有了?”
来桃花
大雪肆掠了一整夜,残夜将尽时歇了半晌,清晨却又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推开门,满庭白茫茫的积雪映入眼帘,颜倾扶着门框呆呆地看着厚厚的积雪,上边已经不见他离去时踩下的足印。初雪悄无声息地降临,给她带来了惊喜,她扬起唇角,揉了揉肚子,内心对孩子的期待就像对这场初雪的期待一样。
昨日经他一问,她像是被点醒了,隐隐生出一种预感,自己的确是有孕了,连日来的不适应该都是妊娠的反应。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地,双目产生灼灼的痛感,她收回视线,低头呵了呵手,真希望光阴快些过去,相公和大夫一同回来,好快些确认这个喜讯。
庭中出现了一个撑伞的人影,是长乐的侍女,耗着没及脚踝的积雪,举着伞来到她眼下道:“郡主,今日,吴员外的夫人携着太常寺卿曾大人的二夫人来府里拜访了,后花园的早梅含苞了,公主就在后花园的落梅轩请她们赏雪,公主派奴婢来通知郡主,让郡主您现在过去。”
太常寺卿曾大人?有些耳熟。颜倾没继续往下想,回屋换了一身衣裳,让琥珀梳妆打扮了一通,匆匆赶往落梅轩了。
落梅轩正对着月形石门,颜倾还未跨入石槛,稍稍往那边瞥了一眼,就被轩中一个丽影给吸引住了,那年轻的女子倒会穿衣,一身绯红,背后是几十竿修竹,厚厚的雪压着扶疏的枝叶,竹竿仍是翠幽幽的一片。翠绿和绯红相映,远望还真能让人想起那句诗“竹外桃花三两只”,只怕又是某人的一朵桃花了。
昨日,颜倾还真没有将江月的话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在第二日就能亲眼见到阿花的那位美人表妹了。她笑了笑,阿花的表妹难不成是她?
一步一步近前,果不其然。琥珀小声问颜倾:“主子,我怎么瞧着那位像那画中的曾小姐?”
“什么叫像?分明就是。”回答时,颜倾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那曾小姐面上始终充着盈盈的笑意,虽然和颜倾相对,却并不曾注意到有人在专注地盯着她打量。公主先听见了脚步声,转过头来,笑着对颜倾招了招手,“扶安快来见见客人。”
轩中的其他人这才不约而同地放了视线过来,颜倾早收回了放在曾小姐身上的视线,去了长乐身边,欲跟轩中诸位见礼,轩里的客人身份都不及她,纷纷在她见礼之前先跟她施礼,施礼后又一通阿谀。
礼仪之后,各位都坐了下来。琥珀已经先行替她小姐打量了曾小姐并得出了结论:主子果真神人也,之前就预言这曾小姐不及画中好看。
对于苦苦觊觎相公的桃花,要对它怀着友善的和平相处的心思自然是不可能的,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怀着不友善的心思放出友善的目光去打量对方。眼神过招时,双方肯定明白对手的心思是不友善的,就想从对手的目光中看出端倪来,明白对手道行不够,成不了气候,好沾沾自喜。
眼下,这曾小姐显然也修炼过,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友善。不过颜倾相当镇定,苏晚晚那朵顽固的桃花都被我掐了,我还怕你不成?你还修炼成精了不成?
颜倾望着对面穿红的曾小姐,目中含笑,经历了苏晚晚,她多多少少悟出了一些应对桃花的手段,简单些的,就拿眼神来说,看桃花时,面不动,敛睫即可,为了避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让她产生一种对方在羡慕我的错觉,视线得逐渐从下往上扫,曾小姐脚踏一双红皮屐;慢慢上移,曾小姐的手指修白,手里攥着烟青色的双蝶绣帕,帕子上还有一句诗,看不清,说明的确通了诗书;脖子以上的要快速地一眼掠过,务必眼观六路。颜倾最后收回视线,回想:曾小姐的红唇丰满好看,只是人中连着上唇微往外突,颜倾估摸着她有一些龅牙,此乃缺陷之一;曾小姐的肤色极佳,搽了脂粉的面有一种细腻的光泽;一双明亮的眼睛睇起人来勾死个人了。容貌上找不着第二处缺陷了。颜倾闭上眼,轻轻吸了一腔被她晕染过的空气,嗅出了杜若香,酸溜溜的文人就爱这种味道,爱杜若这种香草的小姐品味是多么高雅,真让人迷恋啊。
曾小姐也在打量颜倾,并先表达了久仰之情,旁人听着都以为是由衷之意。果然道行比苏晚晚要深,颜倾心中感叹着,说道:“曾小姐腹有诗书,才名远播,扶安也是久仰曾小姐大名呢!”
曾小姐一垂首,赧颜道:“婳祎才疏学浅,愧不敢当!”
站在一边的琥珀看着曾婳祎,暗暗于心中嘀咕:愧不敢当,你不是当了吗?
长乐公主插话问:“婳祎平日里都读什么书?”
曾婳祎自若答:“就读些女儿家该读的书《女则》《女诫》、《女训》之类的。”
“不是只读这些吧?”长乐公主追问道。
曾婳祎一愣,听公主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的回答不甚满意,正在犹豫,却听颜倾道:“曾小姐太谦逊了,我娘知道曾小姐才华横溢,曾小姐不必谦逊地藏着满腹珠玑。”
看着公主脸上赞赏的神情,曾小姐温柔地笑而不语,似是默认了。
颜倾很是好奇,想探探这曾小姐的能耐。既然是才女,那作诗自然是不在话下了,便提议道:“尝闻曾小姐能出口成诗,让无数男儿仰慕,怎么办,我很想见识见识呢。”
哪知那曾小姐却婉言拒道:“在郡主跟前,婳祎只能班门弄斧。”
然而,巧合的是,长乐也想见识,也想张口怂恿来着,不料被来人打断,来人上前对其一阵耳语:“公子回来了,到处找郡主呢,后来得知郡主在此,派奴婢过来唤郡主回去。”
“哦?”长乐挥挥手,扬声吩咐婢女。“叫他也过来。”
虽然没听见来人说的是什么,听公主说让他过来,颜倾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预感他回来了,她不想让他跟桃花见面。哪知他那么听他娘的话,让他过来他还真过来了。
长乐公主倒是有些兴奋,还抱着那丝见了面儿子兴许就能看上人家姑娘的心理让他坐下来。他还真没生气,长乐觉得有些希望呢。
一堆女人,不知道厚着脸皮跑来做什么,颜倾瞪了江洲一眼,不知道这里有朵觊觎自己的桃花?
江洲往她肚子上扫了一眼,眼神回答:的确有朵觊觎我的桃花,要结桃了。
眼神交流完毕,江洲才一一与两位夫人见礼,又瞥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曾婳祎一眼,转瞬收回了视线,曾二夫人悄悄拿胳膊肘捅了捅曾婳祎,曾婳祎身子一突,对着江洲的方向张口欲言,而江洲倒先开了口,不过不是对她说的,是对他娘子说的,看着他握着他娘子的手嘘寒问暖,曾婳祎觉得好生羡慕。
吴夫人连忙道:“公子和郡主真是恩爱呢。”曾二夫人也连忙点头赔笑。
长乐早就习惯他俩恩恩爱爱的举动了,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让儿子注意到人家姑娘,便一个劲儿地跟曾小姐讲话,曾小姐心不在焉,回答得却滴水不漏。长乐差点忘了,之前还想着让这曾家小姐作诗呢,对,就得让曾小姐露露锋芒,好让儿子注意到人家姑娘。于是提议道:“婳祎啊,本宫也早就听过你的才名,不知你今日可否赏本宫这个脸,作首诗让本宫听听。”
曾婳祎连忙惶恐行礼道:“不敢当。公主亲口吩咐,婳祎荣幸之至。”于是咳了咳,准备赋诗了。
长乐和颜倾婆媳二人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都想见识见识这曾才女的功力。却听曾婳祎临场又道:“不过,看见了这漫天飞雪婳祎就想到了春日的柳絮。东晋谢娘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堪绝,婳祎才疏学浅,远不及谢娘之才,思及柳絮思绪便游离去了春日,显浅的文思竟如泉涌,浑然生成了一首不才的五律,就怕吟出来不合眼下的雪景。”说话时,眼神已不知在江洲身上流连了几遭。
长乐忙笑道:“不碍事不碍事,随口吟两句就好。”
颜倾心中发出一声冷笑:这曾小姐真是有趣的很啦。一边说自己文思显浅,一边说如泉涌。一边说是浑然生成的,一边说不才。不是有才吗?一首应景的诗作不出来?之前让她作她不作,现在他来了她就愿意作了,看她那流连在某人身上的眼神,分明是有备而来。她倒想看看,她要做什么诗!
而江洲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想着那等候的大夫,眼睛时不时地盯着她的肚子,手痒难耐,巴不得立刻伸过去摸一摸。
不羡仙
曾婳祎清了清嗓子,徐徐吟道:“杨柳依依细丝长 ,桃夭灼灼嫩吴香。东风飒飒吹细雨, 飞蝶款款眷余芳。”吟时,又不知对江某人送出了多少秋波,吟完再次去看江洲。</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