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苦笑:“王延昌看着还不错吧?比我待你更好?嗯?”颜倾惊惧地跪下辩解道:“歌词里就是这么唱的,妾身不过是唱了前人写下的词句而已。”江洲只是笑,踉踉跄跄地过去,拉起颜倾,搂在怀里,掰着她的脸,四目相对,颜倾闻见他满身酒气,他目生寒意,冷冷说道:“哦?是吗?”
颜倾不再言语,竟心生愧意。
“别再唱那首曲子,那是青楼女子怨薄情郎、自诉身世凄凉、美人迟暮的哀曲,而你现在,是我江洲的人了!我也没有薄待你!”江洲没有追究下去,醒酒后继续装作不知,对颜倾的宠爱比往昔更甚,甚至纡尊降贵亲自为她更衣梳妆点唇画眉,朝夕相对,颜倾觉得他待自己很好,她已成江洲的妾,而王楷早已娶妻,遂决心死心塌地地跟着江洲过日子……
但她依然忧心,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其实,她完全可以去求江洲,但若如实告知江洲身份,又怕当初主动接近江洲一事败露,牵扯出王楷,便没有声张。只想再找机会见见王楷,求他告知姐姐近况。
是日,颜倾祈求江洲和她一起去观夜市,江洲对其百依百顺,欣然应允。
夜市位于阜阳城最繁华的中心,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而那日,天下起了霏霏小雨。颜倾故意以遗落花钿为由欲亲自返回寻觅。江洲出行不喜仆从跟着,此刻也没有跑腿的人,拦住她,让她在原地等待,自己去为她寻。
睁大双眼,颜倾努力搜寻着王楷的影子,却不见人影,暗中约好的在此地见面,他怎么不出现了?注视着面对自己的幽坊小巷,期待着王楷能够出现。有筝声恰于此时响起,接着,此起彼伏的按管调弦声陆续飘入耳中,颜倾抬首,望见两边灯火通明的阁楼上有罗带飘举,一个个打扮得俏丽的姑娘们相互争姿斗妍,含睇巧笑,媚态百生,她这才知道自己刚刚走过的这条幽坊小巷乃是笙歌夜夜的花阵酒地。
少顷,江洲的影子出现在笔直的巷子口,江洲一眼望见小巷那头的颜倾,她就举着伞立在灯火阑珊的柳陌尽处,杏花雨中。江洲加快了本就匆匆的步履,目不斜视地打柳陌花衢、燕馆歌楼走过,满楼搔首弄姿,红|袖疾招,江洲渐行渐远,楼上红颜仍翘首远眺。
阑珊的火光映照下,江洲渐渐可以望见颜倾举着的那把油纸伞上所绘的图案了,那是株枝干遒劲的梅花,开的嫣红夺目,蜿蜒在二十四骨的油纸伞面上,有如雪杏花花瓣覆于伞上,散落在梅枝间,远望若红梅盛开在淡淡飘扬的雪天里。
江洲望得有些痴了,微雨燕双|飞的时节,眼前所见的可不是落花人独立的美景么?光顾着看她,都忽略了脚下的路,好在青石铺就的小路还算平坦,夜色里有飞花细雨不断扑面,竟毫不影响他的视线。
他放慢脚步,徐徐靠近,不断拉近和她的距离,颜倾已近在咫尺。
怕他看出她的异样,她忙笑吟吟地对他道:“江郎,想不到这么多姑娘都爱慕你呀。”
空中有杏花清中夹带微苦的芬芳,江洲走近一步,用力握住她握住伞柄的手,顺势将伞推高,颜倾猝不及防,他另一手又揽过她纤腰,俯首细细审视她的美丽,闻她满身罗绮飘香……
他说:“花钿是么,我寻回来了。”垂首用袖子擦了灰尘,为她戴上。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那里仿佛很久没有为谁如此跳动过了。
雨势渐起,江洲拿掉她手中的伞,投掷在路边,动作粗狂地捧起她的脸和她在细雨中拥吻起来,怕他弄坏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她挣扎了两下。江洲猛然放开她,怒道:“你到底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女人?”颜倾不知所措。
他又快速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地扯掉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呵道:“你以为我一直不知道你脸上多了什么东西?”颜倾又惊又惧,他一定在夜晚发现的,每次侍寝完毕,颜倾总是战战兢兢地起身脱下面具置于水中浸泡,又得在他次日醒来时提前取出戴上。
被他抓得生疼,颜倾挣扎着只想逃离。
江洲紧紧桎梏住她,粗暴地捏着她的下巴,逼视她的眼睛道:“说,你究竟是不是王楷的女人?”下巴被捏得生疼,她说不出话来,泪水夺眶而出。
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江洲软了语气:“颜青鱼,不管你曾经是不是王楷的女人,留在我身边,我娶你为妻,从今往后,你心里只能有我!”
颜倾难以置信,他刚才说“颜青鱼”,原来他早知道她的身份的。
不知自己心里突然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感动,难道是在朝夕相处中对他暗生了情愫。可是,她还是迟疑着,不自信道:“我这张脸怎么配的上江郎呢?”
以为她是在婉言拒绝,江洲有些绝望地苦笑:“你做不到是不是?”垂首黯然:“我知道你喜欢王楷,你走吧,我还你自由。” 言罢转身,极速消失在人群里……
她呆住,视线追随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颗心好似一落千丈。
不久,传来消息,晋阳侯府公子洲在归去晋中路上遇袭,背中三箭,堕马而亡……
琉璃散
江洲堕马而亡的消息传入颜倾耳中的时候,她还呆在他阜阳的府邸里,饮食起居和往常一样,本以为他还会回来。闻此噩耗,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消息的真实性,一时竟流不出泪来。也许在这个世上,江洲是最爱自己的那个男子,可惜他死了……
伤心欲绝之下消沉了一段时日,重拾心情后,颜倾打算去找姐姐,可是姐姐在哪里,应该嫁人了吧。以前她不敢探听姐姐的下落,因为怕江洲知道。王楷一直不愿意见她,也不告诉她姐姐的近况,她隐隐觉得王楷总在隐瞒着自己什么。遂决定自己去王隶府中探听消息。
转过巷子,刚欲跨上石桥,河岸对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自一家古玩字画店徐徐走出。颜倾呆呆地立在那里,原来姐姐她已在阜阳。
一个远望,青鲤也恰恰对上颜倾看过去的目光。
隔岸相望,颜倾看不清姐姐的表情,也不知道她那目光是疑惑,是惊喜,是恐惧,是愤怒,还是什么,她就这么看着自己,也没有走过来,反而转了个方向匆匆走了……颜倾不知道,她的姐姐早嫁给了王隶,在她被王楷救起的第二年就嫁到了王家。
回府的路上,青鲤一直在思量着那个与她隔岸相望的女子,是妹妹!她就是她失踪了两年的妹妹颜青鱼,她生得这样丑陋,却可以觅得公子洲那般痴情的男人作夫君,哪怕是一个妾,也比她给王隶当妻子的日子好了去了。青鲤脑中不断浮现着妹妹的影子,妹妹脸上的胎记好像消失了,美貌远胜于常人,难怪公子洲会看上她。可是那是她的妹妹啊,她怎么可以如此嫉妒她的亲妹妹呢,阿娘去逝时,她答应了阿娘要好好护着妹妹的,她刚刚怎么可以躲着不见她!
不,谁让妹妹如此自私,两年都不回家报个平安。害她担心了这么长时间,直到几个月前亲眼看见她与公子洲在一起才知道她一直享受着荣华富贵,都忘了自己的亲人了。
她越想心口越堵得慌,脸色也在快速起着变化。坐在一旁的丫头妙儿看出了异样,关切询问:“姑娘,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叫车夫慢些驱车。”妙儿掀开帘子对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两声,等再次回过头来看她家姑娘时,吓了一跳,青鲤面色沉暗,目光呆滞,泪流至靥而不止。妙儿腿一软,忙爬到她身边急道:“姑娘,姑娘你怎么啦?怎么哭了?”
青鲤拍拍胸口,闭上双眼往后靠去,本想歇息一下,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忙冲到窗子边上,把脑袋探出窗外,一闻清新的空气,立马痛苦地呕吐起来。
妙儿又焦又急,一边大声吆喝着车夫停车,一边忙不迭地为青鲤拍背……
吐出来后,青鲤感觉心里好受些了,又闭上眼睛,歪着头靠在一边休憩。
妙儿见她鼻尖覆满细汗,面色苍白,细心掏出手绢为她擦汗,见她面色渐渐好转些了,又吩咐车夫驱车。没走多远,青鲤又开始呕吐起来……
一路反反复复,折腾着回了府。
回府后,青鲤吩咐妙儿将新买的字画拿进书房给王隶,自个儿先准备回屋歇着了,前脚还没踏进房门,身后就起了匆匆的脚步声,青鲤回头一看,妙儿抱着几幅字画站在她身后,咬着唇望着她,神色很是奇怪。
“怎么了?不是让你拿给姑爷吗?”
妙儿吞吞吐吐,说了个半天,也没挤出几个字,说不出个所以然,青鲤匆匆走到她跟前,抽出字画,亲自往王隶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关着,莫非王隶不在?青鲤一步一步踏上台阶,慢慢接近书房掩着的门,里面竟传来粗重的男子喘息声和女人的呻|吟。
青鲤又走近一步,弯下腰来,悄悄往门缝望去。
王隶的大腿上正跨坐在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延之,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名分呢?我总不能一辈子这样无名无分地跟着你吧!”
王隶将手探入她衣服里,说道:“急什么,上次交给你的事你不是没完成吗?嗯?”
“哎呀,真讨厌!你弄疼我啦!”女人故作娇嗔,媚眼如丝,说罢,又笑着去引王隶另一只手于自己胸前,嘴里嘀咕道:“今日,那个晋阳侯府的公子洲真是不解风情!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给他倒酒,他看都不看我一眼。”</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