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霎时安静，莫虞对目瞪口呆的众人视若无睹，挽着袖子冲上去又补了一脚。男人抱着胫骨痛到失声，莫虞踩着他转过身，看着正对面的方舟。那人倒了杯茶，抬起眼皮和她对视。她扬了扬下巴：“不好意思，打扰你生日了。”“也是你生日，过来坐。”方舟轻描淡写，完全不在意她这砸场子的行为，让她来自己旁边的座位。“可以了，把他丢出去吧。”服务生把人提拉走，莫虞坐到近前，这才发现这人默默剥了一盘虾放着，也没参与别人胡侃，还挺乖的。章谦和翻着白眼看她，她笑嘻嘻地跟他摇了摇手指。其他人见状，心领神会地恭维起莫虞，一声声“嫂子”地叫。方舟拿茶水倒在酒杯里，神色平静道：“别乱叫，不是。”“老大这是还没追到手呢……”莫虞在桌下踢他，方舟握拳抵着唇角，带笑道：“这是我们一中的大小姐。”方舟客气疏离，言语间更显旁边那位地位非同小可，连他都得伏低做小，不能随意冒犯的。再结合前面那个被丢出去的大金链子，几个人顿时被震慑住，对着不可貌相的大小姐唯唯诺诺。方舟单独拿了双公筷，她指哪夹哪，“好吃么？”“好香……就是有点太辣太咸了。”她在家口味又素又清淡，第一次吃到小馆子里这些滋味浓厚的口味菜，爆炒油炸，调料融进味蕾直呼过瘾。看她拿手给嘴巴不停扇风，方舟给她添了杯果汁：“别吃太多，晚上肚子疼。”莫虞每样菜尝了遍新鲜，摸了摸肚子实在吃不下了，把吃了两口的炒饭推给方舟。他一直给她作陪，自己没吃什么，这会也不嫌弃，拿着她的勺子吃了干净。后半程席间声音压得很小，一桌人只能交头接耳不敢大声。反倒是莫虞酒足饭饱，喝了口茶去腻，抹了抹嘴，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敲出一根细长的香烟。只剩一根了。她看看方舟：“你抽吗？”“不抽。”莫虞红着一圈嘴巴咧嘴笑了：“你怎么不抽烟不喝酒还能到处混这么开的。”方舟拿湿巾又帮她擦了遍嘴：“怎么，你抽？”“昂，我抽啊。”莫虞理所当然地点头，娴熟地夹起一根烟，打火机咔嚓一下。猩红火星一亮，袅袅白雾升腾。身穿校服，姿容娇软的美人红唇抿烟，众人看得眼睛都移不开，这又纯又野的劲放美人里也显得独树一帜。方舟眼神跟着她烟头那一抹火星明明暗暗，修长手指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莫虞……”“嗯？”莫虞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落在他掌心，带着薄茧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她幼嫩的掌心肌肤。莫虞右手一抖，烟灰掉到桌布上。明明只是握着手而已，她怎么感觉被挠得身子都有点发颤。“莫虞……”他音色变了调，又低又哑，震到她心弦上。莫虞腾地站起来：“我要先回去了！……今天吃得很开心，谢谢你们。”对上章谦和无语的眼神，莫虞歉意地扶了扶额，把自己的手从方舟掌心抽离。她脚步顿了顿，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跑。哒哒哒的脚步声在拼花瓷砖上远去，少女的身形不一时到了门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方舟心情倏地坏到了底，抬手扯松了下领口，冷着脸起身结账。“走了，你们自便。”橙黄橘绿的小巷子里，莫虞提着书包跑了五十米就停了下来。方向感不太好。这是回去的路还是？莫虞抓出手机想看看导航，秋风凉嗖嗖地迎面吹拂，她上脸的热意淡去不少。人来人往的小巷，她停在一个路牌底下，低着脑袋研究导航上的步行地图，原地转圈的样子看起来不太聪明。冷不防有人停在了她身后。双手忽然拢住她的腰，用力把她握起来。莫虞脚下一轻，下意识惊呼出口。双脚悬浮，脑袋晕乎乎的，莫虞嘴巴一张开，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薄荷寒凉，裹挟在青年炙热的怀抱里。“唔唔放我下去！”方舟单手圈着她的腰，让她足尖落到地上，腰却被迫拱起来，贴在他下腹。他微俯下身，嘴唇贴在她颈侧，鼻尖蹭了蹭。“冷着我这么久了，还没消气？”莫虞腰被他拎着，脚尖不太得力，往后退了点，整个人落进他怀里。“快松开我。”方舟掌控着她的身子，长长睫毛一扇一扇地刮她后颈，声音却轻轻的，背在她身后，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以为那天你已经原谅我了，为什么又不理我？”晚上的夜市人声鼎沸，整条街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摊点和排队队伍，莫虞在街上被这样提起来抱着，示众似的。她羞耻得慌，不敢抬头看人，伸手捶了他几下。“松手。”“理我。”“快松手！”“你理我。”莫虞崩溃：“好好好，你先松手，我理你。”方舟依言把她放回地上，握着她的手带她闪身到一座民房后面的空旷无人处，垂下漆黑的睫毛，和她十指交握，非要不让她跑开。莫虞深吸口气，嫩软手指不停在他掌中挣动，搞不懂他怎么回事，人前不是挺高冷的么。纠结一会，莫虞道：“我是不太想理你……”方舟表情匿在檐下的阴影里，一动没动。她无奈地摊了下手：“原因你也知道，你背叛我了。”其实对莫虞来说能这么轻巧地说出这句话，全赖于方舟还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损失。所以她的刁难，就纯粹是对他态度上的敌意。“我没有。”方舟脸色发白，攥紧了她的手解释道：“是你哥哥让我留在你身边的，我当时确实是照做了……但我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关于你的消息。”莫虞轻轻笑了下。这句话里就有挺多坑的。没有提供关于她的消息，那有没有提供关于别的呢？没有提供消息，也不意味着他没有做过其他可能损害到她的事情。证无比证有难得多，尤其当一个人不信你的时候。方舟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脸色阴霾，唇齿发涩地唤她：“莫虞……”“算了，这不是重点。”莫虞总算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她抬起的眸子里结了霜，冷淡却平静：“我不会继续针对你的，不理你只是因为我不想把你留在身边了。”她往后退了下步子，可还是没能走得脱——方舟上前抱住了她。“不可以这样的，莫虞。”他音色冷静，手臂却一点点收紧，低眸凝着她：“我又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莫虞听得他声线沉静和往日无异，自己稍微耐了下心，停下来跟他解释。“人和人处不在一起不就自然而然分开了吗，我以前和你也不熟啊，我们就跟以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当然你愿意的话，我们走在路上还可以打个招呼。”井水不犯河水，跟以前一样。方舟齿关合紧，过了会才轻轻打开：“你是这样打算的。”莫虞淡淡应声：“嗯。”方舟放低了声音柔声问她：“既然知道我们本可以这样，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他嗓音愈轻，眉眼的阴鸷就愈重。莫虞随意地仰起眸，无意瞥见，一下呆立住。而他像围困猎物的网一样搂着她的手臂也终于收网，牢牢箍紧她。莫虞一步都动不得，被他拖在街角暗处困着，眼眸有点慌。方舟把莫虞不容许旁人触碰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紧贴她的曲线，很冷静地告诉她：“不可能的，我们的关系已经这样了。没有退回去的余地了。佣人可以辞退、同桌可以更换，但是你会随意让一个人进入你的身体吗？”莫虞这才察觉到他轻描淡写下隐藏的强硬。他扳过她的脸，眸光锁着她的脸：“莫虞，我可以接受你对我做的这些，但你应该没有忘记，你还欠我一次债，没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