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趁着众人忙着脱粒的时候,詹老爷子凑过来跟瑞亲王讲起了亩产的事儿。
“从前朝开始,南方人口多起来之后,南方的亩产就逐渐超过了北方。
“根据记录,前朝时,南方一亩熟田亩产约二石,而北方只能有一石左右。
“当然,这也跟前朝时期北方连年战乱有关。
“民不聊生,食不果腹,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好好伺候地里的庄稼。
“直到本朝,平息了战乱,北方的粮食产量也渐渐有所提升。
“但是因为气候,依旧是不如南方的亩产更高。
“按照过去几年的记录,年景极好的时候,南方一亩熟田,最多能产粮三石,北方目前最多的就是二石三斗。
“如今就看叶家能不能破了这个纪录了。”
瑞亲王闻言问:“那按照您的估算,能有多少?”
别以为他没看见,刚才大家忙着收割的时候,詹老爷子就已经偷偷拿着几株被他拴着红绳的稻穗拿去称重了。
詹老爷子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个大概的估计。
但这只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大概估算的,跟最后实际的数据肯定是有所出入的。
他自己算算是为了心里有数,当着瑞亲王的面却不敢这么说。
詹老爷子讪笑两声道:“眼下只能说破了北方的亩产纪录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能不能稳居粮王的宝座,可就不好说了。”
瑞亲王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但是今天就能得到结果了,所以他也没再过多追问。
此时晒谷场上只有瑞亲王府和司农司的人在忙碌,其他看热闹的人全被王府侍卫拦在外面,不许进去添乱,免得扰乱了最后的结果。
所有脱粒下来的谷粒再用簸箕簸上几遍,将杂质和不饱满的簸出去,最后倒入早就准备好的柳条筐中。
眼瞅着粮食装满了一个筐又开始倒入第二个,叶家人的心也都跟着提了起来。
一个筐大概能装一石粮食,最终有多少,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众人紧张间,第二个筐也被装满了。
此时连詹老爷子都顾不得说话了,直接跑进晒谷场中,指挥着司农司的几个小吏将地上掉落的一些饱满的谷粒全都捡起来,简直一颗都不肯放过。
此时的晒谷场静得骇人,只能听到簸箕簸动粮食的声音,以及将粮食倒入筐中的哗哗声。
叶二嫂紧张地一个劲儿地吞口水,双手死死抓着叶老二的胳膊。
叶老二也没感觉到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后一只筐子上。
“过半了!筐里过半了!”晴天率先叫了起来。
第三个筐中过半,基本上就差不多是二石半的产量了。
已经超过了有所记录的北方亩产。
晒谷场中顿时一片欢腾。
瑞亲王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他今年第一次接手皇兄安排下来的差事,亩产就有所突破。
对于瑞亲王来说,无论叶老二是否能当上粮王,这都是大喜之事。
如果叶老二是粮王那自然更好。
如果还有比他亩产更高的,那就更是喜上加喜了。
瑞亲王这边是心满意足了,但其他人却还都紧张得很,众人全都将视线投向最后两个还在簸着粮食的小吏身上。
这两个人平时虽然也经常干这种活儿,但可从未在这么多人的注释之下干过。
更何况此时盯着他们的还不光是当地官员以及司农司的人,还有瑞亲王那尊大佛在上面站着。
其中一个紧张到手抖,竟然没端住簸箕,把谷粒翻撒了一地。
詹老爷子气得简直要当场骂人了。
“连点儿粮食都簸不好,你们还能干点儿什么?”
忙中出错的小吏吓得整个人趴在地上,用手将洒了的谷粒一点点地捧回了簸箕中,抬手抹了把全是汗的脸,一骨碌爬起来继续簸了起来。
詹老爷子瞥了眼站在高处的瑞亲王,到了嘴边的骂到底咽了回去。
另外一簸箕谷粒已经倒进了筐里,眼瞅着筐子只剩最上面一层还空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最后这个人的身上。
他只觉得压力更大了,双手死死抓着簸箕的边缘。
若是再弄洒一回,他可就真只有谢罪一条路了。
他咬着牙簸完最后的稻谷,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将簸箕里的稻谷倒入了筐中。
随着最后一颗谷粒脱离簸箕,滚落在筐中的谷粒堆中。
所有人都或轻或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没能装满最后一个筐子。
虽说在北方,两石九斗多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亩产了。
但是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到三斗,也难免让人心生遗憾。
詹老爷子也有点失落,他原本估算的就是三石,没想到就相差这么点儿,甚至连半斗都不到。
叶老二一开始也觉得有些遗憾,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一开始的目标本来也不是三石啊!
如今的产量已经远超过了自己的目标,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想到这里,叶老二立刻回头问:“老四,你准备的鞭炮呢,还不赶紧放!”
“哦,对对,鞭炮!”叶老四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掏火折子,准备去点早就挂在地头树上的鞭炮。
瑞亲王此时也从遗憾中回过神来,正准备跟叶老二说上几句话勉励一下。
但是怀里的晴天却突然扭动着身子,探头拼命想要朝晒谷场的方向看去。
瑞亲王怕她掉下去,赶紧伸手托住了她的肩膀问:“怎么了,看什么呢?”
“父亲,你放我下去。”晴天扭着身子脱离了瑞亲王的怀抱,跑进晒谷场中翻动着堆在一旁的稻杆。
叶老四见状,想要去点鞭炮的手登时顿住了。
瑞亲王也跟在晴天后面走了过去:“怎么了?这些都是已经脱粒的了。”
晴天抬手指着晒谷场上堆着的稻杆道:“父亲,收上来的稻谷全都打完了么?”
“是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什么遗漏的。”
晴天却急得跺脚道:“可我之前明明看见詹爷爷在很多稻杆上系了红绳,现在这些稻杆里却没有一个系红绳的啊!”
瑞亲王猛地一怔,扭头看向詹老爷子。
詹老爷子原本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呢,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像只被人揪住脖子拎出来的呆头鹅一样。
“小刘!”詹老爷子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扭头找人,“我让你帮我拿着的那些稻穗呢!”
“啊?在这儿呢!”被点到名字的小吏赶紧跑上前,怀里还抱着一个小篮子,“詹老爷子,都在这儿呢!
“您说这些是要留种的,所以我一直自己抱着,都不敢放在地上呢!”
詹老爷子却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脑勺上。HtΤΡs://m.GaИQīИG五.cοΜ
“就算是留种的,也得拿过来先算亩产啊!
“我这一天天的,可真是被你们给气死了。”
詹老爷子说着,劈手从小刘怀里抢过篮子,叫人把晒谷场的地面清理干净,自己亲手开始脱粒和簸粮食。
这一小筐麦穗,都是詹老爷子挑得最大最好的,打出来的谷粒看着也比其他的要更加饱满。
他没有把簸好的谷粒倒进刚才的大筐里,而是单独倒进了一个木斗中。
“超过了,超过半斗了!”詹老爷子倒的时候手很稳,此时端起木斗给众人看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