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晨见他不说话,幽幽一叹,像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扑扇扑扇了两下,心中有些哀怨地问:“你可是嫌我是个小孩子?不想同我一处玩。”
这可把抱着她的殷柏然险些逗坏了,只是他强迫着自个不要笑,免得这小家伙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她也知道小孩子确实是有点黏人,他又是这样疏淡的性子,肯定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况且自个上回把他骗到花园里头,叫他推了那么久地秋千,他肯定是不开心了。
而此时脑补了自己如此不讨人喜欢的纪清晨,却不知道自个此时有多好玩。明明是白白嫩嫩的一个糯米团子,偏偏露出故作深沉地表情,要不是裴世泽自幼就是这个性格,若换了别人,不知抱着肚子都笑了多少回了。
裴世泽见她真的有些不开心了,伸出手掌,捏了下她的包子脸,轻声问:“今天还想玩秋千吗?”
“想,”纪清晨一下子眼睛都亮了。
于是两个少年带着纪清晨去玩秋千,而纪宝璟则带着姐妹们,一块去水榭上坐着。一路上纪宝菲的脸都耷拉了下来,小嘴撅地都能挂油瓶了。
纪宝芸知道她是为什么不开心,只是还故意问道:“菲姐儿这是怎么了?”
而走在前头的纪宝璟回头瞧了一眼,淡淡道:“菲姐儿不是喜欢出杏仁酪的,大姐姐叫人做给你吃。”
“菲姐儿,咱们一会带着丫鬟捉迷藏吧,”纪宝茵算是个主人,虽然平日里也不是特别喜欢纪宝菲这个堂妹,可是总不能叫人来了家里,还这般不高兴吧。、
可谁知纪宝菲小嘴一嘟,抱怨道:“沅沅能去玩秋千,我也想荡秋千。”
这可真是尴尬了。
连纪宝芸当即都闭嘴了,倒是纪宝璟顿住了脚步,看着她,单单道:“花园里头就只有那一个秋千,如今沅沅玩了,就没别的了。”
纪宝菲气得泪眼汪汪的,她也不是非要玩秋千不可,只是那两个好看的小哥哥,对沅沅那么好,她就是嫉妒。
“大姐,算了,菲姐儿也不是故意的,”纪宝芸出来打圆场,搂着她,轻声哄道:“要不咱们放风筝吧,三姐叫人拿些风筝过来,咱们比比谁放地风筝高。”
纪宝茵在一旁搭腔,“这个好玩,我也要放。”
“我不想放风筝,我就要玩秋千,”纪宝菲一嘴一撇,委屈地说。她在家里的时候,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她先来的,所以早就习惯了,她看中的东西,所有人都得让给她。
纪宝芸和纪宝茵两个都为难了,纪宝芸还在心里翻了下眼睛,这前头才答应伯祖母说不淘气,这转身就给她们找麻烦。
倒是纪宝璟一点儿都没生气的样子,只安静地瞧着她,轻声说道:“若是你不想玩,那我现在叫人送你去伯祖母身边如何?”
她又道:“还有不是别人有什么,你便应该有什么的。沅沅有的,你可能会没有。但你有的,沅沅也未必有。”
纪宝菲一下安静了,只眼眶红红的。
纪宝璟则是转身往前走,纪宝芸赶紧牵着纪宝菲,小姑娘原本还站在原地不想动弹呢,可前面正走着路的纪宝璟突然身形一顿,吓得她赶紧往前小跑了两步。
纪宝芸震惊地瞧着她这迅速地动作,当即便震惊,只心底想着,难道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成?
纪清晨可不知道,她大姐姐把纪宝菲吓个不清,她坐在秋千上,特别高兴地大喊:“柿子哥哥,再推高一点。”
裴世泽知道她是个最大胆不过的,可是也怕危险,一开始没给她推太高。可是小姑娘发现他没用尽全力,可是不高兴地很,立即就说:“柿子哥哥,推地跟上次一样高。”
“不行,太危险。”
“不行,太危险。”
同时两个声音响起,只是一个声音清冷,一个则是温和。纪清晨嘟着小嘴儿,小胖手抓着秋千绳,忙里抽空地,转头冲着两人做了个鬼脸。
“据说我所知,定国公府应该是在京城吧,”殷柏然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开口。
裴世泽又推了一把,小姑娘清脆地叫喊声,响彻整个花园,他回道:“靖王府不也是在辽东。”
“那不一样,我是来探望姑父和两位表妹的,”殷柏然轻声一笑,他出现在这里那可是名正言顺的。
裴世泽却是更淡然了,只唇瓣微动,“哦,裴家祖籍真定。”
所以我出现在这里,比你还要名正言顺呢。
纪清晨只顾着玩儿,可不知道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又悄然紧张了起来。好在两人之间倒也不是真的厌恶对方,只是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这次纪清晨可没睡着,就连夕阳西下了,都死活拉着裴世泽的手,就是不让他离开。纪延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女儿,拉着裴世泽的手,甜甜地叫他留下来用晚膳。
纪延生这几日本就不痛快,又瞧见他,脸上更是没个好脸色。可是旁边的殷柏然,却极殷勤地给他请安。纪延生一看见他,头就更加疼了,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叫他省心。
老太太自然也是盛情邀请,于是裴世泽留下来用晚膳。因着东府的二爷来接徐太夫人回去,老太太则是叫他们都一块留下来用晚膳,等吃完了再回去。
于是又热热闹闹地开了两桌。
纪清晨咬着一口炸鱼丸,觉得连旁边安静吃饭的纪宝菲都显得有些可爱了。
只是这温情也就只持续在纪清晨身上,待回了头,殷柏然又客气地提醒了纪延生一遍,这都过去好几日了,姑丈也该考虑清楚了吧。
气得纪延生险些当场就发了火。
好在殷柏然也是背着众人提醒的,也不怪他,只是这几日一直没见过纪延生,他还以为姑丈躲着自个呢。
等用过晚膳,东府的太夫人一家子便先告辞了。
裴世泽也准备告辞离开,纪清晨知道这次他是真的要走了,依依不舍地牵着他的手,就是不说再见。
倒是裴世泽忍不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温和地说:“我要回去了,在家里要乖乖听话。”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玩?”纪清晨有点难过了,小声地问。
裴世泽笑笑,轻声说:“我下次接你去我家庄子上玩可好?可以骑马,也可以划船。”
“好呀,那你可得早些来接我,”纪清晨立即点头。
一旁的樱桃拼命憋着笑,她怎么听着自家姑娘这意思,倒是像足了送别相公的小娘子。罪过,罪过,她家姑娘才多大点哦。
送走了裴世泽之后,纪清晨有些闷闷不乐的,殷柏然叫人挑了灯笼走在前头,他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在后面,见平时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此时却不说话,轻声问道:“沅沅,可是不开心了?”
“没有啊,”纪清晨口是心非地说。
殷柏然也不点破小姑娘,悄然一笑,说道:“那明日哥哥出门,沅沅想一起去吗?”
“我可以去吗?”纪清晨惊呆了,喊地声音在昏暗的夜空下,格外地响亮,还惊起了树上的几只正在栖息的飞鸟。
纪清晨到现在不过是出了几趟东府,还去了一回大慈寺,她最想去的就是街上了。只是每次她一提起,祖母就说街上的拐子多,她长得这么可爱,人家会把她拐走的。
她这骗五岁小孩的话,纪清晨自然不会相信。
如今突然得来这个好消息,纪清晨跳了一下,握着小拳头,真挚地喊:“柏然哥哥最好了。”
殷柏然微微一笑,倒是被小姑娘这句真心实意地话,夸地有些眉飞色舞。
待第二天的时候,几乎是天一亮,纪清晨就要起床。她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连老太太都惊讶地问,今个怎么这么早啊。
昨个是樱桃守夜的,于是此时站在旁边伺候的葡萄,立即就笑道:“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昨个姑娘大半夜地坐起来,问樱桃姐姐什么时辰了。”
老太太一听登时笑了,立即就问:“就这般想出门?”
“嗯,”纪清晨可不客气,立即重重地点头,想出门、想出门、就是想出门。
“那今个出去,不许给你表哥还有大姐姐添麻烦,”老太太立即点了下她的额头。
纪清晨自然是一百个同意,好不容易熬到吃过早膳,祖母吩咐他们路上小心些,三人这才准备出门。
纪宝璟也是好久都没出门了,这次她是去首饰铺里打几件首饰,因为有殷柏然在,所以老太太也就准了她出门。
姐妹两人是坐着马车的,而殷柏然则是骑着马,一路上车速不快不慢,待到了真定最繁华的凤凰大街时,正是各家铺子开市的时候。
如意阁是真定最好的首饰铺子,这家匠人的手艺十分出色,真定富贵人家都喜欢在如意阁订做首饰。
就没有姑娘不爱首饰的,纪清晨自然也喜欢。
这会首饰铺子也是刚开店,却没想到就迎了开市的第一桩生意,而且瞧着穿着打扮,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年长的这位姑娘,带着面纱,瞧不见真容,可是年幼的这位小姑娘,可是长得真好看啊,眼睛乌黑滚圆,就跟那紫葡萄子般,菱形的小嘴儿粉嫩粉嫩的,可真叫人看了稀罕地不行。
因着首饰铺子是女眷常来的,所以店铺的掌柜的,也是位娘子,一瞧见这马车,就看出来是城中哪户人家的。
两个姑娘看首饰,殷柏然则是被请到楼上喝茶。待进了二楼,就见临街的门窗大开,还有阳台,对面的铺子是一家酒楼,酒旗在清晨的微风下,迎风招展。
可是随后他的面色微变,立即起身,就朝着外面阳台走了过去,扶着栏杆,一脸深沉地瞧着对面。那间也应该是酒楼的包厢吧。
姑娘家挑选首饰,那可真是精挑细选,纪宝璟本就极有主意,只是有个纪清晨一旁添乱,待选好之后,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待老板娘回身吩咐店小二时,纪宝璟叫丫鬟去结账。
结果丫鬟回来,奇怪地说:“大小姐,老板娘说已经有人替您结过账了。”
纪宝璟立即想到楼上的殷柏然,正想上楼寻他,就见他正巧下来,她当即道:“表哥何必这番客气,我买的东西,怎好劳烦表哥结账。”
殷柏然先是一愣,随后就是苦笑,他还真没客气。
只是此时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低头看着纪清晨,轻声说:“我看看你们挑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到对面的酒楼休息会吧。”
纪宝璟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这银子,她还是要还给表哥的。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对面的酒楼,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青色束腰长袍,二十四五岁的男子迎了出来,只是他神色肃穆,在瞧见他们时,微微点了下头,便又转身上楼。
殷柏然一言未发,只沉默地跟了上去。
别说纪宝璟觉得奇怪,就连纪清晨都发觉不对劲了,这人哪里是酒楼的小二,看着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侍卫,特别是他行走的步履轻盈,身子挺拔矫健。、
只是她们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跟着上了楼,毕竟殷柏然是不会害她们的。
待到了二楼,就见那人已站在一处包厢,包厢的大门是紧紧闭着的,殷柏然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纪家姐妹两个,则是跟着他的脚步。
当殷柏然推开包厢门时,站在他身后的姐妹两人,就瞧见包厢正中央的桌子旁,正坐着一个男人。
纪清晨眨了眨眼睛,虽她只瞧见了这人的侧面,可是那般深刻如刀琢斧刻的侧颜,可真是叫人想要一睹他的真容。
“舅舅,”她正欣赏着时,一旁的纪宝璟已捂着嘴,大喊了一声。
她快步走到屋子中,男子也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足比纪宝璟高出一个头。纪宝璟此时已泪如雨下,哭道:“我还以为再难见到舅舅呢。”
“大囡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男子上下打量着她,心中也是隐隐泛着晶亮,又是沉痛又是欣慰地说:“像,像你娘。”
此时纪清晨已被殷柏然牵进了屋子里,房门又被关上。
殷廷谨看着靠着房门站的玉团子,哈哈大笑,便是走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小沅沅也长大了,这次不会再在舅舅身上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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