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身子还没恢复,大夫说要卧床静养,”莫言心里头着急上火啊,只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李奶娘请过来,好生劝劝。
可是裴世泽素来性子果决,又岂是下人随便一劝,便能改变主意的。
他坐在床边,又低头瞧了一眼趴在床上,睡得正熟透的小家伙,吩咐道:“把外头的卧榻收拾出来,我今晚就睡在那里。”
“主子,你这身子还没恢复呢,”莫言立即劝道,“况且纪家的人也没走呢,就在外面等着呢。奴才这就去请他们过来。”
“不必,就让她在这里睡吧,”裴世泽淡淡道,他的鼻尖又有那股甜甜的奶香味萦绕,原来是她身上的味道,难道这般甜。
不过随后他捂了下胸口,这次他受伤实在是严重,此时就算醒过来,却还是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他四岁拜在国师门下,只是国师素来高深神秘,是以世人皆不知师兄与他乃是国师门下之徒。
这次有人故意将他与师兄交情甚密之事,告诉了他父亲,更是说了一些腌臜话。本来他们父子关系便疏远,这次他父亲更是亲自教训了他,那架势若不是祖母出门中途回来,只怕他就要被活生生地打死了。
他身体素来强壮,又有功力护体,是以躺了半月便恢复。
为了防止他们父子关系更恶化,祖母便让他来祖宅暂住一段时日,待祖父回来之后,他再回府。裴世泽自幼便不惧他父亲,可是他越是表现出不畏惧,他父亲便越想驯服他,一来二去,父子两人之间却与仇人一般。
他不愿让祖母为了自己忧心,便是连伤都未养好,就来了祖宅。
也不知是路途太过辛苦,还是他体内的伤势积重爆发,他竟是一下昏迷了过去,还昏睡了两日。
“去弄些吃食来,”裴世泽吩咐道,便又让莫言把自己的外袍拿过来。
虽然这小肉包只有五岁,连个女子都算不上,可是他们到底也不是兄妹,这般躺在床上倒也不好。
只是他正要站起来,就听到外面一阵吵嚷,随后声音越来越靠近,直到有人砰地一下推开内室的门。
莫问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沉着脸打量着房内。
待他刚想问话,就见男子已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等走到屋内,看见床榻上坐着的裴世泽后,面色却是更冷。
直到他走到床边,弯腰要去抱床上的小胖团子,一边的裴世泽才不紧不慢地说:“世侄见过纪二爷。”
纪延生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今日下衙之后,他被朋友叫出去喝酒,到了很晚才回来。谁知回来之后,才听说沅沅居然被人强留了下去。
他可不管这小子是昏迷也好,还是受伤也好。他要是还敢抓着自个女儿的手不放,纪延生连刀都给他准备好。
没想到他来了之后,这小子居然已经在床边坐下了。
纪延生低头看了一眼,睡得正沉地宝贝闺女,心底一哼,算他命好。
他招呼也不打,只弯腰抱起了床上的小姑娘,这沉甸甸的,还真是个小胖团子。
莫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小七姑娘的亲爹找来了,他这心里可是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家少爷早醒了过来。要是人家亲爹寻过来,还瞧着少爷紧抓着人家小姑娘的手腕,只怕得气死吧。不过现在瞧着这架势,也是气得不轻。
“世叔慢走,”谁知裴世泽居然还十分客气且恭敬地恭送他离开。
纪延生抱着他的傻闺女,当即停住,回头瞧了他一眼,最后鼻子发出一声又重又不屑地哼声,扬长而去。
待人走之后,莫问这才摸了下胸口,轻声道:“主子,这位纪二爷脾气未免也太不好了吧。”
裴世泽没说话,莫问自然也不指望他能回应自个。
可他刚要转身准备让人备晚膳时,裴世泽却开口说道:“世叔的性子还是颇为和善的。”
就这还和善?莫问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小心地瞧了裴世泽一眼,只觉得自家少爷未免也太奇怪了吧。他身份尊贵,便是京城中的长辈瞧见他,也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有过这样横眉冷对的。
可是自家主子一点都不恼火不说,居然还这么觉得他态度温和。
其实这就是莫问的无知了,是想一个疼爱闺女的亲爹,在得知自己那个胖乎乎白嫩嫩的玉团子,居然被人强行留了下去,这落在谁身上,都得提着刀过来的。
所以裴世泽觉得,纪延生没提着刀过来,已是性子十分宽和。
纪延生把小肉包子一路抱到马车上,又用带来的披风将人裹得紧紧的,这才命人驾车回家。等他把人抱回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此时连老太太已经坐在梢间的罗汉床上,等着他们父女了。
“抱回来了,”老太太倒是老神在在,一点都瞧不出来,就是她老人家把小团子扔在了别人家里,自个就回来了。
纪延生低头瞧了一眼怀中的女儿,那卷翘浓密的长睫毛安静地覆盖着眼底,挺翘的小鼻子一呼一吸,鼻翼都在微微颤动,还伴随着轻轻的呼吸声。这丫头把别人愁死了,却自个睡得这般甜香。
待把人交给丫鬟,让丫鬟带她回去睡觉后,纪延生这才有机会和老太太说话。
“母亲,您怎么能把沅沅留在定国公家呢,”纪延生虽本意不是要怪罪老太太,可是却还是觉得把他的小闺女留在别人家,这也太有些草率了。
老太太也是哼了一声,说道:“我不过与人家奶娘说了几句话,你这个宝贝女儿就摸到床边,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再想拿出来却是难了,难不成我还要和一个生病的人计较?”
纪延生被噎住,却立即赔笑道:“母亲你不与小辈儿计较,那该遣人寻儿子,让我去接沅沅回来才是啊。”
“我原也想着等着他们两个醒了再回来的,只是这把老骨头却是吃不消,”老太太倒也不是故意留纪清晨在那里的,只是这两人左等也是不醒,右等也是不醒,这才没法子先回来的。
不过她也留了樱桃还有常默默在那里,只等着裴世泽若是醒了,便把沅沅带回来。
“我去的时候,正巧那小子醒了,我看着他就是装腔作势罢了,”虽然裴世泽是子侄辈,可是纪延生却还是忍不住迁怒。
老太太倒是被他这话气笑了,“我看你还是多教训教训你这个宝贝女儿,到了哪儿都是个坦荡的,说睡着就睡着了。”
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去瞧了纪清晨一眼,睡在人家小哥哥的身边,那叫一个香甜的。
这件事老太太可没替她瞒着,第二天连纪宝茵都过来问她,七妹妹,听说你昨个在别人家睡着了?差点没回来。
纪清晨羞愧地垂下了头,可是她真的是太困了。
就连纪宝璟都忍不住捏了她的小肉脸,教训道:“下回可不能在陌生的地方睡觉,你这般的话,姐姐可不敢再带你出门了。”
虽然她一再保证了自己的错误,可是却还是免不了一番嘲笑。
于是心情不甚好的小七姑娘,把自己闷在院子两天都没出门。好在大家都知道她生闷气了,便也不嘲笑她了。只是却不知,是纪清晨自个心里也憋气。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只是她前世是被裴世泽的玉佩温养着的,时间久了,便是知道他是个冷情残酷之人,却依旧对他心生亲近。毕竟那时候她已不是尘世之人,就算这红尘再翻转,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缕尘烟罢了。
可是没想到,转过一世,那股对裴世泽的亲近,竟是跟着带来了。
所以在他身边,她才会肆无忌惮地睡着,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没过几日,一直在京城的大伯母韩氏,终于带着三姐姐纪宝芸回来了,母女两个人可谓是满载而归,光是跟着回来的马车就有五辆,据说是给她们都带了礼物。
纪清晨正在纪宝璟的院子玩,一听说大伯母回来了,姐妹两人便跟都去老太太院子里。
一进门,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和欢笑声,待进了门,就看见纪宝芸拿着一把团扇挡在面前,笑得前俯后仰。
纪清晨眉毛一挑,果然去了一趟京城便是不同了,她三姐姐居然这会连团扇都拿出来了。
韩氏正与老太太说着话,瞧见她们姐妹进来,便立即说道:“璟姐儿,沅沅,快过来,大伯母有东西送给你们呢。”
待收完礼物后,纪清晨跟着姐姐谢过了大伯母,就在旁边坐下。
倒是有丫鬟进来,说是房门上有人求见,是定国公府的长公子,来谢过老太太的赐参之恩。
老太太一惊,便叫人赶紧去请他进来。
韩氏听到定国公府,不由一愣,难道是京城的那个定国公府?
只是她不好询问,倒是纪宝茵是知道经过的,便将定国公府上的奶娘到家里求百年人参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韩氏心中登时一喜,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定国公府啊,没想到自家居然还有这样的机缘。
而当裴世泽走到正堂时,所有人都有种眼睛一亮,满室生辉的感觉。
这少年长得可真是太好看了,就连老太太都有些愣住,那日她虽见了一回,可那时他是在病中,而此时痊愈的少年郎,却是芝兰玉树之姿,让人简直挪不开眼睛。
“见过老太太,”裴世泽虽为人冷漠了些,却并非是无礼之人。
老太太瞧着他这般模样,问道:“大少爷可是身子都好了?”
“老太太太过客气了,世泽受贵府大恩,没齿难忘,老太太若是不弃,直唤世泽的名字便可,”裴世泽微微颔首,淡淡表示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倒是给他介绍起了家里的女孩来,好在都是在座的除了纪宝璟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其他都还小。
裴世泽虽与众人见礼,却是一见之后,便微垂目光,并不多看人家姑娘一眼。这般有礼有节,又是让在场的两个长辈,心中满意不已。
倒是在介绍到最后的,他的眼睛才看向在场最小的姑娘。
只见他嘴角微微扬起,“沅沅,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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